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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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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清明节前两天。

    “老爸,老妈,我来看你们了。”

    东章公墓园区东南角一座普通的墓碑前,一身民工打扮的张睿将几束素白的菊花放下,瘦小的他蹲下身,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将父母遗像上的灰尘擦干净。

    “老爸,陈明山逃到加拿大去了,热电厂扩建改造工程最终落在了孙炳林手里,重新开工那天他请了两个道士,说什么热电厂工程和姓张的八字不合,还鼓吹全东章县只有他孙炳林才能顺利完成。”

    “还有个事说出来你们别生气,去年老妈住院的时候,大伯派人送来了五万块钱,当时说的挺场面,说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可是转眼过了春节大伯就来找我,说堂哥张劲结婚没钱盖新房,让我尽快还钱,我才刚跟刘叔学瓦工,哪有钱还啊,于是他提出用老宅子和十亩地偿还,还有几个叔叔伯伯们过来逼我,没办法我就答应了。”

    “可是昨天我听说咱村要被东山钢铁厂征地,一亩地赔款一千五,按照宅基地面积赔偿楼房……爸,妈,你儿子我真蠢,连你们给我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没有守住。”

    “哎,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刘叔说我天生做瓦工的料,现在每月有一千五呢,省着点花年底能攒下一万三,你们放心,咱家欠的那三百五十万我能还完。”

    2005年清明节。

    “老爸,老妈,我又来看你们了,你们在下面还好吗,这几天工地有点忙,刘叔又接了个新工程,提升我做瓦工班组长了,工资三千,嘿嘿,对了,孙炳林出事了,去年上半年刚才不是涨价吗,刘叔说他偷工减料,楼顶浇筑混凝土的时候忽然塌方,造成十几人伤亡,比当初老爸摊上的事情还大,后来市里强行插手,工程最终落到了东山建工集团手里。”

    2006年清明节。

    “老爸老妈,我和刘叔谈判决裂了,这两年刘叔虽然很照顾我,不过有些事情上,我和他的想法相差太多,他知道我带着人在外面接私活后很生气,说我翅膀硬了不把他当回事,可是咱家毕竟有那么多债务要还,我不接私活不行啊。还有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东章质量监督站的人总跟我过不去,处处刁难我,弄的几个建筑公司都不敢用我了……我想好了,等这边工程款结算完,我就带着人去南方打工,另外我还想注册个劳务公司,名字也想好了,叫睿智。”

    2009年清明节,张睿带着一个姑娘来到东章公墓。

    “老爸,老妈,给你们二老介绍一下,这个漂亮的姑娘叫婷婷,我们去年在大地震的时候认识的。”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邵文婷,去年大地震的时候多亏睿子救了我,现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我向二老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你们放心吧。”

    “嘿,再告诉二老一个好消息,我完成成人高考顺利拿下东山建筑大学的大专证了,明年打算参加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考试,另外睿智劳务公司也和安平建设集团取得了长期合作关系,婷婷在其中帮了很大的忙。咱家欠下的三百五十万,这些年我还完一半了,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全部还完了。”

    2010年,张睿孤身一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东章公墓,放下花后坐在父母墓碑前久久不语,临走前他说:“老爸老妈,陈明山被遣返回国了,他主动交代了很多事情……另外,我和婷婷分手了,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2016年清明,一辆崭新的别克君威缓缓驶入东山公墓停车场,少顷,张睿从车里下来,左手提着一个花篮,右手提着一个食盒。

    张睿来到父母墓前,放下花篮后,蹲下来打开食盒,将几样家常小菜摆在地上,又拿出瓶二锅头倒满三个杯子。

    做完这一切后,张睿长长吸了一口气说:“老爸,老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家欠的那三百五十万元,今天彻底还清了,你们泉下有知的话,也该欣慰了。”

    十三年来,张睿几乎每次做梦都在梦到这一天到来,为这偿还这笔债务,他起早贪黑,曾经做过搬砖工、瓦工、木工、钢筋工,开过塔吊、铲车、挖掘机,贩过建筑材料,做过房产中介,甚至还考了一大堆相关注册证书,期间的辛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如果说十三年来他一直被这笔债务压的喘不过气来的话,如今在向父母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后,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让自己好好歇歇了。

    于是滴酒不沾的张睿喝了酒,一杯三两三的白酒下肚后,他脸色红扑扑地笑着说:“老爸老妈,家里的事处理完了,过几天我想全国旅游一下轻松轻松。”

    一周后,无债一身轻的张睿登上一架飞机,开始了他的旅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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