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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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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开学后的第二天,耗子把我约出去,请我吃饭,这让我很奇怪。

    饭后,他把我叫到他宿舍,宿舍里没人。

    “老大,我有点东西,你一定感兴趣。”说着,他从自己的衣橱里拿出一个蓝缎子的小包,打开,里面是两本用塑料袋装着的薄薄的古书,上下两册,每册五卷,纸张是元代常用的黄麻纸,封面、封底都因日久变成黄褐色,干硬残损的厉害,开始和最后的几页也略有残缺,但书还算比较完整。封面上用古文篆书两个大字“兲书”,翻开一看,里面有不少各式各样的插图、仙篆、符咒,应该是本道家的书,其文字竟然都是古文。

    这种“古文”既不同于甲骨文、金文,也不同于籀文和小篆,据说是汉代从孔壁中发现的一些古文经就是用这种文字书写的,它是在先秦六国文字的基础上又做了变形和改造,三国时代的魏三体石经中的那种“古文”就是用这种文字,后来在流传中又有变化,变得更加繁琐古怪,难以辨识,《古文老子》、《古文孝经》和《碧落碑》上的文字就是这样的,后来把它们用楷书隶写下来,就是那种敦煌遗书中常见“隶古定”文字,也是很不容易识读,我打出来的封面上的那个“兲”(原文是古文)就是“天”字的“隶古定”,样子就很古怪。

    在正文的第一页也是一首诗:

    泰山北斗分阴阳,

    阴阳生死两茫茫。

    踏破万重锁龙关,

    方知何处是帝乡。

    “这是啥意思?”我问。

    耗子说:“这是我祖传下来的一本秘书,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读懂了,因为我祖上没有几个有文化的人,里面的文字大多数不认识。我知道老大你是研究古文字的,所以这次回家专门带过来,请老大看看,你看能不能帮忙给翻译一下。但是请老大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给别人看。”

    这东西真的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因为用古文书写的古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翻到第二本的最后一页,看到最后一行的古文是这么写的:“至正元年福地第八洞天玄览道……”,后面一角残缺掉了,但由此我知道这是个元代末年的写本,“至正”是元顺帝的年号,至正元年就是公元1341年。“福地第八洞天”就是江苏句容的茅山,著名道教圣地之一,《洞天福地记》里称之为“第一福地,第八洞天”;那个“玄览道”应该是“玄览道人”,就是写这本书的作者。

    我突然想起耗子就是句容人,他的祖辈肯定和茅山道士有关系,听听这小子的名字,段天机,就象是个道号;另外他练的那种“北斗七星灵蛇变”的功夫,显然和道士作法时的禹步、步罡踏斗之类东西有关。而这两本书能够如此完好的保存到现在,可见耗子的家族对它们是何等珍视。仅从文物的角度上衡量,这两本书都价值连城。

    我把两本书带回宿舍,一页一页地研究,借助《汗简》、《古文四声韵》、《六书通》、《魏三体石经》等书,把古文一一释读出来,抄在稿纸上,有些不能释读的,就去找李教授研究商量,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完工,为此我的古文字水平大大提高,还写了两篇论文在本校的学报上发表了。

    这是本名叫《天书》的道书,上册主要是讲茅山术的修炼方法,我才知道茅山术竟然这么复杂,什么斋期、画符、咒语以及降妖除魔、驱鬼驱邪、请灵降神……光是手决就有64种(据说共有70多种)。下册却有所不同,里面记录了天文星象、堪舆阴阳风水、相术占卜、趋吉避凶之术,语言过于简练,里面道士的专业术语太多,我根本弄不懂。

    最奇怪的是最后两卷,竟然讲的是勘察古冢、如何盗墓的方式方法,让我目瞪口呆——原来这是本“搬山道人”的专业书籍,是本盗墓的理论著作,这让我想起了我家的那本《冢墓幽冥记》。书的开头两句诗说“踏破万重锁龙关,方知何处是帝乡”,其实就是说的寻龙识穴、破解机关盗挖帝王的墓穴。

    我把释读出来的内容连同那两本古书交还给耗子,厚厚的一大摞稿纸,耗子翻看了几页,高兴得差点哭了。他复印了一份寄回家,不久,耗子家里来信,特别向我表示感谢。而这本书却让耗子找到了挣钱的路儿——当时农村一些封建迷信活动开始重新抬头,这小子竟然做了道士服装,背着我们偷偷到乡下去用“茅山术”挣钱。

    到了大四,我们的课业不那么重了,大家都在为毕业后找出路,也开始到社会上去挣钱,主要是打工、做家教。耗子就是在这个时候用上了他的茅山术,他对我们秘而不宣,但是有一次我陪飞飞到一个农村去调查虫灾的情况,偶然看见耗子穿着道服在布场子,帮人家驱鬼镇宅,事情才暴露了,这小子千哀万求让我们给他保密。后来才知道,他竟然生意红火,经常有人给他打传呼让他去给看风水、选日子、打卦算命、捉妖驱鬼、祛除禳祓,生意很不错。

    我除了做家教之外,也用上了祖传的医术和武功,在一家骨科按摩诊所打工,做按摩师。还和耗子、大块头去倒腾书籍、磁带、服装,特别是倒腾服装,每次都由飞飞和兰兰帮忙,给当参谋,飞飞还兼做展示模特,她那1米71的个头和绝佳的身材是天然的衣服架子,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合适漂亮,惹人眼球,当然生意大好。

    另外,也经常和马教授一起去给文物收藏者(我认为他们是文物贩子)做鉴定、估价,马教授带我去,可能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得意弟子,同时似乎也有给他当保镖的意思。那些“收藏者”都很大方,给钱不少,马教授总是给我一部分,有时几百,有时一千两千、三千五千,我不用再问家里要钱了,还开始往家里寄钱。折腾一年下来,到了临近毕业,我的存款折上竟然有了六位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鉴定青铜器和瓷器最拿手,有时候一件器物到我手上,不用眼看,只用手掂,凭手感就能马上断定器物的真伪和大致年代。有些文物鉴定的书里教人如何望闻问切,其实那都是表面的,遇上制作高明的赝品那些都不好使,再锐利的眼睛也有“走眼”的时候,再敏感的手掌也有“失手”的时候,主要还得凭经验和感觉,需要多看多练和很高的悟性,这东西还真不好言传,所谓“妙不可言”。

    马教授对我鉴定文物的“灵性”大加赞赏,一直鼓动我开家古玩店,他可以帮我招呼生意,互惠互利。我也有这想法,我一直想自谋出路,闯荡一番。那时候省城里做古玩生意的不多,好像只有两家,都不很专业,对我来说倒是一条挣钱的路子,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店面。

    我们出去闲逛的时候,经常路过靠近郊区的一条胡同,胡同口处有一栋两层小楼,楼上住人,楼下就是店面,先后开过百货店、服装店、理发店、菜店,都因为地面太滑,生意不好,关门了。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又路过那里,看到门上贴了张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本房出租或出售,有意者请打传呼某某号”。

    耗子看了,高兴地说:“老大,就这个,把它买下来,这里虽然开别的生意不行,要是搞古玩绝对是宝地。”

    我给那个号码打了传呼,房子的主人来了,张口要4万。那个时候房地产生意不兴隆,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房屋都很便宜。我拦腰砍,出2万,不卖就算了。

    主人一咬牙:“不瞒你说,我要到外面去做生意,这房子不想要了,还是滑地,开什么买卖都他娘的不行。得了,你再加两千成交,立马过户。”

    我花了两万二买下了这房子。房子底层是一大间,当门面;楼上是三室一厅,有洗手间和厨房。厅当客厅,三室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客房,北向的一间当仓库。装修完毕,到工商税务办了登记,领了执照就开张。马教授亲自提笔给题写了门头“和璞轩”,取和氏璧的故事。

    我、耗子、大块头其它生意一概不干了,把精力用在倒腾古玩上。店里需要人手,我把没考上学在家里药铺打杂的四弟宇亢龙叫过来当伙计,帮着看店,四弟为人忠厚老实,对人和气,比较可靠。闲暇时耗子、大块头、飞飞、兰兰也来帮忙。

    店里摆的只有少部分是真品,大部分都是仿品和赝品,真正的贵重玩意儿都是幕后交易。表面上看我的店生意冷清,背后却是很红火。因为马教授的推荐,来找我交易的人很多,其中有搞收藏的,有搞贩卖的,还有就是盗墓的。

    许多人看马教授的面子,把一些货拿来赊卖,给我省了不少钱。我也坚守信誉第一的原则,绝对履行承诺,并保证货真价实,拿不准的就去找马教授,得到了客户的信任,因此生意兴隆,有了一大批固定可靠的客户。

    当然,只要是马教授介绍来的生意,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得交给马教授,剩下的我分一半,另一半由耗子、大块头和四弟亢龙平分(我和四弟也是明算账,我是老板,他是伙计,各人是各人的),算是工钱。本来也要分给飞飞和兰兰,但二人坚决拒绝,不肯要,让我莫名其妙:还有和钱有仇的。

    如果是我自己搞来的货源做成的生意就没有马教授的份了,有次我贷款加借债凑了600多万倒腾了两件明代瓷器,一下子挣了30多万(这是那个时候的价格,据说现在那种瓷器每件要几千万)。这样的生意,收入我会留下六成,四成给耗子他们分。很快,我们的都腰包鼓鼓,耗子和大块头高兴得要命,更加死心塌地给我卖命了。

    我为了生意方便,花了8000元从一个客户那里买了辆六七成新的北京吉普,大块头乐了,主动给当司机,经常带着我们出去,除了谈生意、摸行情就是游山玩水。只是便宜没好货,车好抛锚,幸亏大块头在修车方面有两把刷子,倒也不耽误事情。

    同时,我们嫌传呼太费事,每人买了一个“大砖头”手机,那个时候这可是绝对的奢侈品,光入网费就好几千。我也给飞飞买了一个,她经常抱怨背在书包里沉甸甸得不好受,但联系毕竟方便了。

    我和耗子毕业了,飞飞、兰兰、大块头升入大四。我和耗子对分配都很不满意,把档案要出来自己管着,继续做生意。耗子也坚决不走,他和我的目的一样,一边挣钱,一边等飞飞、兰兰毕业。

    从“和璞轩”开张,我和飞飞的周末约会地点也改在了店铺楼上的卧室,飞飞很高兴,说觉得象有个家一样。其实,我认为主要是那个时候“扫黄打非”闹得正凶,旅馆晚上有查夜的,男女同住的要交验结婚证,否则就带走、罚款(我一直认为这是侵犯人.权),闹得我们也心惊胆战。

    我很有点功成名就的感觉,同时,飞飞和兰兰马上就要毕业,我认为该和飞飞谈谈婚嫁的事情了。

    有次我们在床.上激情过后,我提起此事,飞飞愣了一下,不知可否,没有回答。后来我又提了一次,她仍然把话题岔开,没有答复。

    我忽然明白我有点草率了,对飞飞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来点隆重的,搞个仪式什么的,否则显得我对她不够重视。

    但是,仪式还没搞,飞飞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