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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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是阉人,他自己就是踏着他师傅的尸首一路走上去的。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一个比他还大了一岁的干儿子而劳师动众的从宫里出来?

    且来的如此之巧?!

    太多的巧合,那便不是偶然了。

    看热闹的人似乎有着某种默契,皆往后又退了一退,崔洛与顾长梅便就在人群之外了,显得突兀又显眼。

    顾长梅正在兴头上,崔洛拉了拉他:“长梅,表哥说的没错,你我还是走吧。”

    顾长梅左右为难,细想一下,还是跟着崔洛离开了巷子口。路上,他似终于开窍:“崔洛,昨个儿武状元刚和萧公子比过武,然后他今日就死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将这两件事牵扯到一块?”

    长信侯府的势力还不是汪直能够动摇的。

    但汪直是帝王身边的人,想做点手脚也不难,坏点名声还是可以。不过,用库图的死去影响萧翼?似乎也说不通。

    当然了,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在那些人眼中,如今的她与蝼蚁无异。

    她才不会操心那么多事。将来登科后,能做个京官,将崔家门庭支应起来,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崔洛做无知状:“你的意思是指,萧公子下手太重,昨日已经重伤了武状元,才至他今日暴死?”

    顾长梅双手一拍:“对!就是这样!崔洛,还是你懂我!”

    崔洛:“.....呵呵”她可比不上顾长青‘善解人意’。

    二人一个时辰之后又回到了伯府,用过午饭,顾长青才回来。

    前厅两侧有抱厦,除了顾长青之外,还有萧翼。

    顾长梅肯定要上前打探消息,崔洛的目光刚扫到萧翼身上,本能的想要调头就走,但萧翼好像早有所觉,往这边看了一眼。

    崔洛要是再走,就是不识趣了。有点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下人很快又添了两套杯盏,炉子里煮的是雨前龙井,算不得最好的茶,但用来待客最为常见。

    小寒一过,气候愈发的冷,炉子里沸腾的热水腾起皑皑白雾,气氛很诗意。

    但在场的人似乎并没有作诗的心情。

    萧翼肯定也知道库图已死的事,他却是神色清朗,气定神闲,仿佛在自家的后院品茗观景,不受丝毫影响。

    这件事,到底是旁人想‘黑’他?还是他故意‘自黑’?

    以萧翼的为人,他完全能做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崔洛端坐着,手里捧着杯盏捂手,素白的面容宁静到了极致,不像是真人。她在听萧翼会说些什么。

    顾长梅先开口:“萧公子,你说是不是因为这次你失手重伤了武状元,所以有人想陷害你,暗中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顾长青冷眸瞪了他一眼:“长梅!少说话!”

    顾长梅讪了讪。

    真要是萧翼下手太重,那就是他间接误杀了库图,汪直会因为记仇么?

    崔洛倒是很想看着萧翼和汪直成为对手。

    毕竟,她自己搞不定他,汪直却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物。

    她正想入非非,萧翼朗笑了几声,声音雄厚且清亮:“昨日比武,多少双眼睛看着,我有没有误伤到库图,不用我去解释了,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是你们锦衣卫要查的事。”

    顾长青这时却道:“汪公公将尸首带走了。”言罢,他低头喝了口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萧翼亦是如此,两人互视了一眼,像是心中明了。

    这可急坏了顾长梅,他看看萧翼,又看看顾长青,感觉到二人在打哑谜,他问道:“萧公子,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武状元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长梅没有搭理他。

    崔洛这时在猜测,汪直自己将库图的尸首带走?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死的还是帝王钦点的武状元,大理寺和刑部就能直接不过问了么?还是说汪直也在瞒着什么?

    顾长梅又追问:“我听说汪厂公受过皇上的........”

    顾长青再度冷喝道:“闭嘴!圣上之事,是你我能私底下擅自揣度的?”

    崔洛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猜到了什么,但这些事依旧与她无关。或许站在一个局外者的角度,能看的更清楚。

    顾长梅动了动嘴,只好将皇宫内闱那点秘事又咽了下去。

    萧翼唇角嚼着浅笑,对顾长梅提及的事情,不以为然,更没有震惊,他喝茶时,眼角的余光往崔洛这边看了一眼,道:“崔家少爷要进学了吧?”

    崔家的门庭实在不足以拿出来与这几位并肩,崔洛能坐在此处,无非是因为姑母崔心兰的缘故。

    萧翼问她做什么?

    崔洛‘嗯’了一声:“嗯。”再无他言。

    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了力气。

    “崔少爷连童生都不是,却去京城声誉最好的晋江书院进学,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先生所授的课业?”萧翼风淡云轻的道。

    晋江书院是全京城最好的私塾,听说是一位致仕的老翰林所创办,每年不知道走出多少秀才举人。对于崔洛这样一个未曾考过童生的学子来说,的确是高攀了。

    顾长梅插了话:“崔洛虽与我不是同一个老师,但从后天开始好歹是同窗,我也可以指导她。”

    崔洛无力的笑了笑:“......”

    顾长梅是承恩伯之子,将来再等几年,可直接以‘荫监生’的身份去国子监,甚至于他连院试那一关也可以省了。

    但是崔洛不同,她只能从童生开始。一步也能省去,她听到晋江书院四个字,心头微愣。

    上辈子她考上秀才之前,一直是在石墩胡同里林家族学读书,没想到这辈子的资源更好。

    前两世很多细节都会有所不同,但总体方向没有变。

    无论细节如何变化,都会朝着原本的轨道发展。

    萧翼这话是在嘲讽她学问不够,攀上了承恩伯府的面子,才得以入了晋江书院么?

    这人真够讨厌!

    她一世比一世更烦他!

    寻常人对萧翼都是敬仰艳羡的态度,崔洛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萧公子似乎很喜欢操心旁人的事?”她一语毕,已经垂下眼眸,在喝茶了,白皙的脸氤氲在腾起的白雾之中,这让她身上有了种超乎意料的成熟。

    顾长青看了她一眼,这之后发现萧翼并没有生气,便没有说什么。

    他到底不是崔洛嫡亲的表哥,很多事,他不会插手去管,亦或是过多的提点她。

    顾长梅可能不太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暗示,笑道:“萧公子是我家的贵客,萧顾两家私交甚笃,崔洛你也算是自己人了。萧公子多问一句,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应该更加刻苦,否则明年考不上童生,还得等上一年才能考秀才。不过我看你......多读几年书也来得及。你也用不着急,当年舅舅考童生也是考了三年。”

    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了崔洛一眼。尤其是顾长梅,双眼充满同情。

    崔洛:“.........”都在怀疑她的学问?

    不过话说回来,崔洛的那个便宜爹,的确不是科举的料,也难怪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她。

    但就在这时,崔洛在萧翼那似笑非笑中看出了什么。

    总觉得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看似谦卑,道:“我倒是不急,学问这东西也急不得,至于能不能跟上先生所授的课,我自己心里当然有数。萧公子也快弱冠了吧?怎么,你也想考科举?以你这个岁数,现在是举人老爷了么?”

    顾长梅‘噗哧’一口热茶噴了出来:“哈哈哈......崔洛你真逗,萧公子他又不从文,考什么科举?”

    崔洛当然知道萧翼将来会干什么,他如今便在禁军当差,是帝王的御前侍卫,又是长信侯的嫡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

    就算不久后洛十娘成了长信侯的继室,萧家的资源也轮不到崔洛头上。

    她继续懵懂又无辜:“不用科举?那总要读书的吧?”言下之意,是在说萧翼是个没学问的人。

    顾长梅又是一阵大笑,还没见过敢公开给萧翼难堪的人。

    顾长青只是喝着茶,不做任何评断。

    萧翼也不恼,手持茶盖拂开水面漂浮的茶叶,轻吹了一下,才喝了口,之后道:“崔少爷.....还小,将来你会明白,这天底下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

    言罢,他突然看向她:“依附旁人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崔洛一顿,但面上还是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洛顶了他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家族荫蔽,我当然要读书。”她的样子很认真。

    顾长青右手中指揉了揉太阳穴,岔开了这个严肃的话题,对萧翼道:“晚上留下吃个便饭吧,我父亲今日正好回府。”

    萧翼有一刻的失神,但在一瞬间就恢复了:“也好,很久没跟伯父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