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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独为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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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爱莲没有朋友,孤独是她最好的朋友。

    在这个流光溢彩的都市里交朋友是件容易且快乐的事情,大多数人也的确享受着各式各样的友谊,陆爱莲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她一直觉得很紧张,紧张的工作,起早贪黑,双休日也很少休息,总是在办公室度过。相比于这个睡觉的屋子,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家,那儿才是她的全部,工作并不仅仅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就是生活的全部,不仅占据了几乎全部的时间,更是生活的全部意义所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吃饭的时候在想,开车的时候在想,洗澡哼着曲儿的时候也在想。一天中思绪从工作中完全解开的唯一时段只有从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六点起床。

    她每天晚上到家通常不是很早,**点是很正常的。但不论如何她会飞速的把一系列的琐事解决掉:洗衣服,给父母打电话,付清各种账单,洗漱等等,而晚饭早在公司就对付掉了。这样到了晚上十点,她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中间端正的摆好,再把书桌前的木椅子拖到墙边,取而代之的是她心爱的一把沙发,虽然要矮一些,但是有着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座垫和靠背,上面画着春天里各种鸟儿在林间飞舞歌唱的情景,她把沙发拖到离书桌大概两步远的距离,既不太近也不太远,然后打开网络上的美剧,盘腿坐到沙发里,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沉浸入故事的剧情里。只有这四十分钟她是完全松弛的,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周围一切的存在,只剩下飘渺的意识随着剧情的进展而起伏。当电视剧结束,她没有一丝停顿,立刻从沙发里跳出来,把一切恢复原样,然后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方面的信息传来,一般情况下总是有些事情传来,但是她已经学会了不去为那些一般或者琐屑的事情伤脑筋,这些完全可以往后拖,直到必须面对时再去解决,而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手腕和能力去消灭这些无事生非的烦恼,因此她抱着一种“知道了”的心态安然的躺到床上。她通常不会很快入眠,这倒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只是她从小便是这样,总是会在脑海里生出许多幻想,编出许多故事,直到脑子精疲力竭才渐渐进入梦乡,仿佛这样就能提前为自己的梦做出一个规划似的。这个习惯她一直没有改变,只是现在她已不再幻想,也不再为自己编织各种故事,成长和成长路上的现实一直在一点点的消灭幻想情节中的各种可能性,直到如今,淡水静云般的生活是经过现实不断裁剪后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于是她发现唯一不变的是这空淡的白色,所谓生活的多姿多彩并非是这张画布上真有什么五颜六色,只不过是光线偶然变化所带来的错觉。于是她专心的回顾一天以来的工作,从中发掘潜在的问题,并考虑那些正着手处理的棘手事情,然后针对真正重要的问题推测可能的发展走向,再根据每种可能性想出自己的对策,当成竹在胸她便怀着一种满足感坠入甜甜的梦乡。第二天一早闹铃将她唤醒,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床上,靠着昨夜的抱枕,打开手机上的便笺本,在脑海中把梦前所想摘要出个简略,再抽出重点的词语记录下来。这些毫不连贯的词语只有她一人能一目了然,就好像是她独自发明出来的密码一样。通常当不利的事情发生时她并不需要翻阅便笺本来查询自己所想的策略,一切早已了然于胸,只是这样做,她觉得有助于让记忆固化下来,看着它们形诸文字,仿佛泥沙沉淀,与水分离。

    一旦沉入这样的生活,她便觉得这样的生活相当自然,根本不曾想到在别人的眼里看来这难以忍受。

    有一天下班的时候,高秦从办公室出来,把半边屁股压在她办公桌的边缘。

    “有什么事?”她头也不抬。

    “没什么事。”

    高秦就那么坐着,看着她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麻利的撕开一小袋糖包,右手继续在键盘上敲字,左手擎着糖包在空中摸索了好久,终于找到咖啡杯中的勺子,顺着勺子把糖倒进去,随手扔下糖包,抓住勺根把子急速的搅动,然后把杯子挪到跟前,也顾不上喝,只让那热气在面前蒸腾。

    “你平时还有其他什么爱好吗?”高秦突然问道。

    她抬眼看向高秦,他正捋着胸前的领带,关注的看着自己。她张口欲言,却一时愣在那里。她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爱好。

    现在想来,这恐怕是唯一一次她在高秦面前卡壳。

    高秦接着说道:“看到你这么辛勤的工作,我本该感到高兴。但实际上我并不感到开心。如果是那些随便雇佣来的员工,我恨不得他们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可你不是,我清楚你的价值。你得学会放松自己,即便是我这样的工作狂,我也有放松自己的方式。”

    “你有什么方式?女人吗?”

    “蹦蹦蹦——”他站起身,绕过半个桌子来到她的身边,用手比划说,“就是那种三轮载客小车,五块钱能拉着你走上好长一段路,绕上好大一个圈,坐在上面那种颠簸的感觉就像是在蹦跳一样,它让我很放松。”

    陆爱莲没有想到高秦的答案是这样,她原本想用几句调侃把高秦打发。高秦诚挚的脸孔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很快油腔滑调的补上一句:“放松之后我再去征服女人。”

    高秦把她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移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放在咖啡原来的位置:“放一个星期的假,找个朋友一起出去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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