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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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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大典需要准备的事务繁琐负责, 刚刚结束外交工作的崔仲欢又一次投入到了筹备登基大典之中,这一回, 他换了个官名叫“尚书令”。

    龙都的朝堂沿用旧制,尚书台的长官为尚书令,在三公之下, 但到了长安, 康平未再设置三公之职,而是直接分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中书、尚书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来。

    崔仲欢以为康平不再设置三公, 是因为她经历过三公之乱,不想在西燕重演这样的悲剧, 因此撤销了司空、司徒、太尉之职, 却不知道康平设置三省, 纯粹是照搬翟融云的手记。

    那本曾被藏在睿王烈府上的翟融云手记也随着康平被带到了长安。她可一点儿也没忘了破译好友身前的著作,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发现翟融云留下的“三省六部”格局, 惊为天人,遂拿出来直接用在了长安的朝中。

    尚书台下工、刑、礼、户、兵、吏各司其职,参政议政井然有序,而尚书台外,门下中书相互制衡, 三省长官互相牵制,杜绝此前三公权力过分集中而架空皇权的可能。

    为了这个登基大典, 崔仲欢忙得是焦头烂额, 幸好新任的礼部尚书就是原先长安的地方长官, 对龙首原、明堂什么的都很熟悉,倒是为他分担了不少。

    新朝建立,百官之位还有许多空缺,好多大员都身兼数职,再加上从河西来的那些匈奴贵族不习惯汉化的官职,整个朝堂一度一团乱麻。

    慕容旭不过是个花架子,摆在龙椅上供人瞻仰的。他自己倒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命运,所有的政务全都丢给康平和刘易尧处理,看着康平埋首在一堆奏折之中,刘易尧都有些心疼。

    她同崔仲欢事无巨细,一条条核对登基大典的流程,这时秋韵走了进来。她如今暂领掖庭令一职,但慕容旭的后宫只有郑珍容一个,她这个掖庭令没有后妃要管,自然一门心思投在了后勤上。

    康平抬眼看了眼她,笑道:“你穿着的这是新制的女官服?”

    秋韵答道:“赶工出来的,不算细致,但外面看起来还好。”她翻出袖口向康平展示了一下袖子内的线头,“但现在绣房也只能做成这样了,文武百官的衣服第一批已经赶制完了,这是陛下的礼服,阏氏过目一下?”

    康平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也没必要那么细致,我们现在穷得很,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她又问道,“禁卫的安排如何了?”

    秋韵答:“宫中的禁卫是刘奕平在负责,宫外巡视则是贺赖孤。”

    康平看了一眼一旁埋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崔仲欢,说:“崔先生倒是对羽林卫有经验,可惜他现在太忙了,已经无暇顾及安保方面。我们手里的人还是太少!”

    内阁全都是从河西跟来的匈奴人,对这个朝堂的运转方式一知半解,康平不想再建立一个全是胡人的政权,可她手中的汉人不过就崔仲欢这么几个。她又问:“徐先生安顿下了么?”

    秋韵道:“先暂时安排在宫内了。”

    康平说:“高熙一件事是做的对的,扩建太学,只可惜她用力错了方向。”她转向崔仲欢,“崔尚书,你说呢?”

    崔仲欢:“若要组建朝堂,光有君没有臣也是不可能的。此前在龙都蔚秀园不是已经试过盲选生员?这次在长安太学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徐先生已经做过一次,应当也是驾轻就熟了。”

    康平:“嗯,说的不错。看来徐先生一到长安就得忙碌起来了。秋韵,你去通知一下徐先生,太学的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置。对了,他的学生们都跟来了吧?十一郎也来了吧?”

    秋韵说:“来了,十一郎现在不方便来面见阏氏,但托我告诉您,桓墨回国了。”

    康平闻言,看了一眼刘易尧。

    刘易尧对桓墨这个人不熟悉,微微有些迟疑,但将那姓氏在脑中一过,顿时一根弦绷了起来:“桓十七郎?”

    康平冷笑了一下:“这个节骨眼上回国,到底是真担忧燕国的局势不稳牵连到他,还是因为楚国的局势也不稳了?”

    崔仲欢道:“至少目前楚国还没有什么动静。”

    康平用手掌托住了脑袋:“楚国要一直能维持住四家共治的局面倒也好了,至少我们不用去忌惮他们。但这平衡一旦打破……老崔,你说我们要不要先高熙一步,拉拢桓氏?”

    她面前一堆纷繁复杂的政事,国内有之,国外有之,摊在她的面前全需要她一人处置,他道:“高熙不见得会意识到这一点。”

    康平说:“但高大臣没准呢。不行,得派个使臣到楚国去,就十一郎吧,他和桓墨熟。”

    安排完楚国的事情,她又开始问秋韵一些细节,同时和崔仲欢核对,直至深夜。

    崔仲欢走后,康平叫住了秋韵,突得问道:“秋韵,我这两天听见呼延部有些传言,说你和崔尚书之间发生了什么,确有其事么?”

    秋韵自从当上女官之后,越发稳重妥帖,但听了此言,顿时脸上一片绯红,半晌才道:“那不过是个误会,那天崔先生突然发病,我没来得及叫呼延大人帮忙,却被呼延部的别的亲兵看去了,他们不知道崔先生的病情,理解错了。”

    “你就让他们将错就错?”康平挑了挑眉。

    秋韵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下去:“总不能将崔先生的病公之于众吧……”

    康平“嗯”了一声,突的,她说:“那你和崔先生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秋韵连忙道:“我同崔先生之间清清白白!”

    “没什么也被你那帮呼延部的小子们说的有什么了。”她道,“既然你肯替崔仲欢背下流言,心里对他总归还是有点什么的吧?”

    秋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只是按照阏氏的吩咐办事,不敢对崔先生有什么肖想!崔先生对我也是清清白白!”

    瞧着平时伶俐的她现在只会翻来覆去说“清清白白”四个字了,康平叹了口气,道:“我看你和老崔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你的出身是不行,可你现在也是掖庭令了,三品女官,没有配不上他的。”

    秋韵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康平说:“你又不是呼延丽,不在乎这些。这事儿是老崔惹出来的,我会叫他负责。”

    “不!”秋韵突然道,“阏氏,我真的不奢望什么,崔先生是清河崔氏出身,而我纵使现在已经是女官,依然是寒门小户……”

    “你怕崔家容不下你?”康平敏锐地抓住重点,“秋韵,这儿可是西燕,你那户籍是东燕的户籍。在西燕可没什么五不五姓、寒不寒门。何况崔仲欢还真能和清河崔氏有联系么?”

    秋韵侍奉了她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她不好好安顿她的终身大事,怎么对得起秋韵这些年的付出呢?

    可秋韵却说:“崔先生虽然离开了清河,但他心中,始终还是将清河崔家放在最高的位置上。阏氏,他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清河崔氏,愧对他的兄长,他在赎罪。他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的……”

    她自己说着说着,心里头油然生出一股绝望来。崔仲欢提起他大哥时的悔恨和泪水像是锤子一样砸在她的心上。他像是一个负着沉重背壳的龟禹禹独行着,十二年前的冲动酿成的恶果刻在他的背甲上,将他日日折磨。

    他确实不想也不敢再考虑男欢女爱的事情了。

    康平看着秋韵低着头,面前的地板上已经滴落下了一颗水珠,竟然也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她将秋韵拽起来,道:“算了,我姑且也不掺和你们这事儿。老崔的坎还得老崔自己去迈,他天天把自己塞在工作里头也不是个事儿。但现在我还真不能缺他这个工作狂。”

    她伸手,温柔地替秋韵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你若是暂时不想考虑这事,那就先把心放在掖庭吧,掖庭的事情也很多。至于呼延部的那帮小子——真是闲得没事儿做了不成,不若塞到贺赖孤手底下磋磨磋磨算了!”

    秋韵破涕为笑:“娘子,”她换回了之前在郑家对康平的称呼,“秋韵此生能遇见您这样的主子,不枉过了。”

    康平拍了拍她的肩头:“那就给我好好干活!”

    待秋韵走后,刘易尧却凝眉了:“秋韵说的老崔赎罪那件事……”

    康平道:“错不了。崔仲欢这辈子这样大起大落,现在是什么在撑着他?不就是对清河崔氏的愧疚么。”

    “那你想要翦除世家的事情,他会支持么?”

    康平舒展地笑了:“我也不是翦除世家,只是现在世家的发展太冗余了。这哪是书香门第,都给窝成大地主了。诚然,世家出身的有识之士很多,朝堂不可能对他们关上大门,我说的翦除世家,是要翦除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联系。否则他们就会发展出如今楚国那样的局面。”

    “我记得你之前并不是这样想的。”刘易尧道。

    康平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是今天桓墨回国的消息给我的启发。”

    “这么多年我也不是闲着的。君主玩的就是平衡之道,三公平衡,官民平衡、君臣平衡,咱们这儿还要算一个胡汉平衡。一旦平衡打破,整个国家就会像积木一样轰然坍塌。所以要维持长治久安,首先要走到一个更容易保持的平衡中去,而不是在现状中战战兢兢地□□。我前世没有意识到这点,走得过头了。老祖宗百年都没能实现的汉化,到我这儿也不能一蹴而就,到高熙那儿,更是不能。我把世家捧得太高,触怒了胡人,才沦落到那样的下场。否则你以为光冯后、光慕容焕能扳倒我么?”

    “高熙现在在走我的老路,我在这路上跌倒过,自然知道该怎么给她使绊子。而我既然知道这路哪里有绊子,也要清楚怎么能避开它。”她笑起来,“哎哟,怎么,说得你听得都痴了?”

    她伸手摸了一把刘易尧冒出了青茬的下巴,诱惑似地舔了舔嘴唇:“我可就喜欢你这一脸崇拜的眼神!”说罢,她拽着刘易尧的领子吧唧亲了一口。

    *

    旭在长安登基的消息传到龙都,高太后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她未涂蔻丹的素净指尖划过一片州郡:“这儿,这儿和这儿,都是刘家的了?”

    高广寻看着她苍白的指节微微颤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河西不过一群蛮子……”

    高太后却将他的手一把甩开:“蛮子!蛮子占了整个儿关中!”

    高广寻看着她满头的珠玉几乎都要抖落下来,她本就长得瘦小,高耸的发髻更加让她头重脚轻,似乎脖子在下一刻就会折断。他上前一把抱住高太后,将颤抖的她压进怀里:“冷静些!”

    “母后……表兄?”身后稚气的声音响起,高广寻浑身一凛,蓦然松开高太后,机械地转过头去,却见穿着龙袍的慕容暄站在门口。

    高广寻立刻说:“陛下,太后的身体有些不适,您过来宽慰下她。”

    慕容暄没有穿鞋,光脚走在木地板上,乖巧地贴着依然浑身发抖的高太后坐了下来。他年岁尚小,看不懂地图,只瞧见自己的母亲紧紧拽着那羊皮的图画,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母后,您为什么生气?”他懵懵懂懂地问。

    高太后的呼吸尚未平复,只是道:“母后没有生气。”

    “母后是听见宫人们在背后说你生气么?”慕容暄问道。

    高广寻:“宫人们说了什么?”

    慕容暄如实答道:“他们说母后和表兄,不像姑侄。”

    高太后眸中顿时升起一片寒意:“谁说的?”

    “宫中的人都在说。我问他们,不是姑侄,那又是什么,他们却不肯告诉我。”

    高广寻立刻和高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高太后亲亲抚着慕容暄的发冠,声音中藏不住的虚弱:“你莫要听他们胡说。从小到大,你表兄和母后如何,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是么?”

    慕容暄答了一个“嗯”,高广寻立刻上前来抱起他,“陛下,时辰不早,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些歇息吧。”他挥手招来宫人将慕容暄抱下去安顿,又转头去看高太后。

    高太后将头上的那些发饰一股脑儿拆了个干净,满脸的疲惫不堪。

    他走过去用玉梳梳起她的头发,半年前那还是一头绸缎般的青丝,如今却掺杂了几根明显的白发。

    她还未到三十岁……

    高广寻将几根白发悄悄拉断了,藏入袖中。高熙却说:“我是哪里做错了?”

    她靠在高广寻的身上,皱着眉,眼尾已经有了明显的纹路:“长安那边也把太学扩起来了,还开了个叫‘畅新书院’的,听说豫州的几个世家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可为什么我们的水木书院与太学,就会遇上这样的事儿?”她实在是想不通。

    “治国本不是一件易事。”高广寻道。

    “我筹谋半生,贱若蝼蚁,做小伏低,才从冯氏手中将着江山夺下交到我们儿子的手里,我却没法替他守住!”她指着那羊皮的地图,河套平原内几个州郡都被画上了标记,“刘易尧的军队现在到哪里了?他们可真是半步都不停!这边刚刚办完登基大典,那边一支精锐就开赴关中,当初将他疏漏,是我和冯氏共同的错!”

    高广寻道:“刘易尧不一定能拿捏得住他阿耶留下的那十二万河西部落兵,加上他们长途行军,就算让他们到并州,也不一定有战力拿得下。龙都这边各个胡姓家族的兵力加起来也比河西的多,咱们代北还有人。”

    他替高熙一笔一笔算着现在手里能用的兵和将,看着那不断累积的数字,高熙满面的愁容才微微消散一些。

    高广寻又道:“何况这次刘易尧亲自领兵东征,留在长安城的是他的那个王妃,她不一定镇得住旭。”

    高熙却冷笑起来:“广寻啊广寻,你真的觉得她镇不住么?”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高广寻道,“我同她也接触过几次,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高熙闭上了眼睛:“自慕容康平开始,你算算,这个国家多少年了,实际上是女人掌权的?慕容氏、冯氏、我,广寻啊广寻,你岂敢低估女人!”

    “你们男子总是以为女子玩不动权术,可事实呢,我们真的玩不动么?我从未敢低估冯氏,现在我也不敢低估那个郑氏!因为我自己就是女人,我知道女人能做成什么样子。”

    “我逼宫那日,朱雀门前羽林虎贲鏖战,东宫大火死了多少人?她却能神鬼不觉地将旭和郑珍容带出宫去,带到长安去扶成皇帝!光这一条,你就绝对不能低估她!”

    高广寻看着她眼底沧桑的笑意,竟然一时有些怔忪。

    高熙摸着从她头上卸下来的金冠步摇,这将近一年的垂帘听政让她像是老了十岁,就连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娇软:“你说,我的敌人是刘易尧,可没准,我真正的敌人,是她呢。”

    而此刻被高熙定性为“真正的敌人”的康平,也焦头烂额地忙着新建立的西燕国事。

    慕容旭的登基大典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忙死人的日子还在后头。刘易尧带着河西精锐朝着东燕进攻,而她在后方必须作为一个坚实的后盾。

    “主上。”贺赖孤将一个小竹筒呈上,康平扫了一眼上头的火漆就知道又是刘易尧传回来的家书。

    她收了竹筒,正准备让贺赖孤离开,却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瞥见了他耳后一道浅浅的伤痕。

    贺赖孤一直保持着蓬松的发型,一头浅色的卷发在脑后扎一个揪,但那道伤痕似乎极为狭长,就连他那头卷毛都遮盖不住了。她叫住他,问道:“你耳朵后面怎么回事?”

    贺赖孤抬起那双灰蓝的眼睛,只是道:“无妨。”

    “这世上竟然还有能伤你的人?”康平挑了挑眉,本欲戏谑,却在话音刚落之时想到了重点,“罗阿斯来找你了?”

    贺赖孤的身形微微一顿:“这事儿我能处理,请主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纰漏。”

    康平凝眉:“我不是不信任你,但你也知道如今西燕正是用人之际,三十卫是我最后的底牌,一个都不能少。我不管那些罗阿斯有什么禁忌忌讳,贺赖师傅既然从漠北那会儿就跟了我,他就不是罗阿斯,你们也和罗阿斯没有半分关系。懂么?”

    “我始终明白。”贺赖孤道。

    康平却又托着下巴,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贺赖孤那双灰蓝的眼睛里始终是坚毅的神情,看不见丝毫的松动。主仆这么多年,她当然了解贺赖孤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不可能轻易就这样受伤的。

    她突然道:“何况你身上除了罗阿斯的武功之外,还有别的功夫不是么。我还真不信你打不过罗阿斯。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贺赖孤没有动。

    康平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扣动,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烛火的跳跃在书房中回荡。

    半晌,她盯住贺赖孤的眼睛:“我知道你对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看重,我也不是在责怪你把自己弄伤。但我也要你明白,贺赖师傅走了,你现在是三十卫的支柱,你的兄弟们都盯着你呢。你的伤,绝对不能让他们看见。”

    “属下明白。”他蓝色的眸中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我也不是在教你们做冷血无情之人。我也知道你看着冷淡,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但有时候你需要权衡。”她淡淡地道,“不管从功夫还是从出身,刘奕平都不可能是和三十卫一路人。”

    听到此言,贺赖孤的眼中仿佛卷起风暴:“主上……”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康平笑了起来,“你主子我从来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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