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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毅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他的衬衫上沾满了她的血,他没办法冷漠。对着这个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的女子,他虽然难以动心,可是不能不动容。
赵赵这次受伤,让庄毅深为感动,自此待她异于别人,但却非男女之情。而赵赵康复了之后,却再也不提那天她在救护车里对庄毅说过的话。
赵赵很聪明,其实,从最初知晓了庄毅的身份,她就知道,自己爱上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件很无望的事。于是,每次在庄毅面前,她都笑得春风千里,风情万种,也会放肆地开一些玩笑,但是决口不提,爱情。
庄毅也会常常赠送她豪车、美宅、名钻、华服,却从不和她言情。
暗夜里,赵赵常常会将庄毅送给她的一切都堆在床上,然后将自己整个人深深地埋进去。那些锦衣华服如同浩渺的海,让她难以呼吸。很多次,她挣扎着起来,想要拨打电话给庄毅,只说一句,只一句——我真的很爱你。
可是,无数次按下了那串熟稔于心的号码,却按不下那个接通的按键。
这世间,注定了懂得分寸的人,将会失去那种不管不顾的勇气。
那种不管不顾的勇气,只有像梁小爽那种不知分寸、视爱情为一切的小女孩才会有,她赵赵早已经没有了。
赵赵知道许暖的存在,这是庄毅告诉她的。
庄毅说这件事的时候,云淡风轻,就说,我找到那个能帮我对付姓孟的家伙的女孩了。
赵赵就笑,说,恭喜你!说完,她点上一支烟,玫红色的指甲如同花瓣,拥住了她的唇。她有些奇怪,庄毅居然用了“女孩”这个词,来形容那个深夜对他卖笑的许暖。
明明应该是“女人”。
那一刻,她的心像被针尖给扎了似的,有着说不出的不痛快,却又暗怪自己太较真儿。
其实,早在庄毅告诉她之前,她已经知道了有关庄毅的身边有“许暖”存在的消息了,是顺子说的。
顺子也没有多说,他只说,老板的狼犬阿诺,昨天找到了,不过被人煮着吃了。顺子是庄毅的亲信,说话一向有分寸。
赵赵一听,心下一哆嗦,那庄毅还不疯掉?点上一支烟,她说,他没事吧?
顺子也没多啰唆,只是说没事,那吃狗肉的姑娘命大,正是老板要找的人,你说巧不巧?现在她被老板收留了,取了个名儿叫许暖。
赵赵虽然很想知道事情的详细始末,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不过像她这样的女人,懂得做人应该敛着。好奇不仅能害死猫,更能害死人。如果庄毅想要自己知道,自然会告诉自己;不想自己知道,自己知道了也无益。
结果,诚如她所料,庄毅告诉了她许暖的存在,也告诉了她,许暖的存在,只是一步棋。
这就是赵赵和梁小爽的不同。
她们两个人虽然都爱庄毅爱得浓烈绝望,但是赵赵懂得进退,不像梁小爽那骄横任性的千金小姐,为了爱天不管地不管的。而且赵赵明白,甭管庄毅和谁在拍拖,甭管他收留了哪个女子,甭管他给她取名许暖、任暖还是李暖,她都不会是庄毅想要的女人。
这世上,庄毅想要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寂。
陈寂模样平常,性格平常,甚至还应该说有些自闭倾向。她左眼角有一块肉红色的胎记,严重拉低了她容貌的平均分。不过,陈寂的身世可不平常,用“富可倾城”来形容她家族的实力都不够恰当。他们集团的触角遍布全国的各个支柱行业,更重要的是,他们深不可测的人际关系网络,这种无形的资源令陈氏集团在各个方面都能得到莫大的支持。这也是陈氏集团有别于李氏、梁佳丽达等财团的最大之处。
用庄毅的话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那么,陈家的这门亲事如果结成了,无疑会让他的地位与势力更加稳固。让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风光的商人,或者说,一个风光的青年才俊。将来两大企业联合后,他就是这个城市经济命脉的NO.1。
或许有人会说,像庄毅那样的人才,直接拿着玫瑰花和钻戒去跟陈寂求婚就是,他既然能迷倒梁佳丽达的千金梁小爽,那么陈寂也自然不在话下。
如果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庄毅这么聪明腹黑的男人肯定巴不得八条腿就去了。关键是,陈寂不是梁小爽。同是千金,两人性格却完全不同。
陈寂的父母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匪徒绑架,撕票了。那一次绑架,陈寂也在其中。刚刚七岁的她,亲眼目睹了匪徒残杀自己父母的过程。虽然后来陈老爷子将这唯一的血脉给救了回来,但是陈寂从此变得孤僻了,严重到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是说,在陈寂的世界里,她基本没有喜好。更甚者说,陈寂的爷爷说,陈寂,你嫁给昌隆海货市场老刘家的二小子吧,陈寂会说,好!陈寂的爷爷要是说,陈寂,你这辈子别嫁人了,陪着爷爷吧,那么陈寂肯定也会说,好!陈寂的爷爷要是说地球是方的,人的血是绿的,陈寂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所以,庄毅明白,要获得陈寂,首先需要俘获的不是陈寂那颗死去的芳心,而是陈老爷子陈子庚这个老狐狸的心。
陈子庚原来很赏识庄毅,并认他做了干儿子。但当庄毅一意孤行,并购了和风后,陈子庚就开始重新审视庄毅了。他突然感觉到了来自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某种危险信号,他的内心绝非如他的表象那样云淡风轻——在他的内心里,肯定豢养着一头饥饿了很久的猛兽,就等着破笼而出的那一刻。
其实,庄毅也并非一定要娶到陈寂。因为,他这般清高的人物,还是不屑于拿自己的一生去换一场婚姻的捆绑的,而且,还是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子。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博求家大业大,他完全可以接受梁小爽的爱情。
他之所以对陈寂抱有想法,是为了防止陈子庚将陈寂许配给他的另一个姓孟的干儿子。在庄毅看来,陈寂嫁给任何人基本上都可以,但唯独不能嫁给这个姓孟的。
因为一旦这个姓孟的家伙和陈家联姻了,那么他势必会在势力壮大的时候,对盛世和风进行一场反扑。而那时庄毅肯定难于应付,最终怕是会如同以前的和风集团一样,消失在这世界上。
基本上,商场上的战争,虽无硝烟,却依旧是你死我活。更何况,他同这个姓孟的男人,且不说他们身后背负着鲜为人知的家族宿怨,单单就是他们俩本身,也是商场上的死对头。
阻止姓孟的家伙与陈寂联姻,这也就是庄毅千辛万苦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并收留许暖的原因。
许暖,在未来这场决定了盛世和风命运的“陈寂争夺战”中,或许会是一枚最好的棋子。当她落子的时候,胜利一定会属于庄毅。
〔12〕
就这样,许暖就待在了家里。
庄毅警告过她,梁小爽、李乐出事了,媒体正四处抓小辫子,她必须在家里安静待着。她当然别无选择。
当然,还有一个人更想找到她,那就是自杀未遂、康复出院了的梁小爽。
虽然,梁宗泰已经几次三番警告过他这个宝贝孙女,让她珍爱生命,远离庄毅。但她梁小爽是何等人物啊,她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淹死也灵魂永垂不朽的人。
她觉得自己就是爱庄毅,没救了,也不想自救了。所以,她一定要将许暖这棵毒草从庄毅身边铲除,之后自己和庄毅的爱情自然会枝繁叶茂。
尤其是,还有李琥珀之流的小姐妹在一旁冷眼旁观,让她面上极度无光。李琥珀说,梁小爽,你平日人五人六多能折腾啊,至于吗,一个叫许暖的女人就把你折腾歇菜了?算了,对庄毅,你还是放手吧。
梁小爽瞪了李琥珀一眼,说,这世上就没我梁小爽得不到的东西!
于是,她出院后,就满世界找许暖决一死战。但是庄毅将许暖保护得太好了,而许暖又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学校,所以梁小爽寻人无门,百爪挠心。
百爪挠心之后,她就去挠庄毅。
她每天去盛世大厦的办公楼里和庄毅闹。庄毅疲于应付,干脆就让秘书去应付她。每次梁小爽来,秘书都摆出她甜美至极的职业微笑对她说,梁小姐,对不起,庄总他不在。
最初,梁小爽还信以为真。后来,她发觉了庄毅在故意躲她,于是,她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位大小姐三下五除二将庄毅的秘书打得下巴脱臼,然后娇躯一拧,扑进去,见到了正在办公的庄毅。
她哭着问庄毅,眼泪落在她满是胶原蛋白的皮肤上,她说,我到底哪儿不好?你这样对我,这样躲我!
庄毅看着这个女孩,年轻,美丽,可爱,家世良好,除了有点儿小任性,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他不是幼儿园,也不是慈善机构,他不想和梁小爽谈恋爱,不想去伤害她,更不想去利用她。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爱她,更没办法让自己昧着良心同她逢场作戏。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对梁小爽说,你哪里都好,是我不好。
梁小爽就哭了,她说,你哪里不好?!你怎么不好了?!你说啊!
庄毅抬头看看她,半天后为自己想了个天雷勾动地火、囧囧无敌的理由,说,我……那方面不好,我……不举。
梁小爽先是一愣,继而哭得更厉害了。她跑到办公桌前抱住庄毅,说,我不管!我不在乎!我不需要那个!我一样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你听到了没有!庄毅!我爱你啊!
庄毅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他连自己这张面如冠玉赛潘安的老脸都不要了,结果,梁小爽一句“我不在乎”就给打发了。
他很想全方位、多角度地跟这个无知少女分析论证一下“那方面不好”的恶劣后果,以及其会对夫妻感情造成的严重影响。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是真的这样做了,就跟猥亵少女的怪叔叔一样了,所以,他哭笑不得,忍了又忍,说,可是,我在乎。
梁小爽抬头,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希望,她说,你在乎?这说明你是爱我的!庄毅,你终于承认了,你是爱我的。否则,你不会在乎的!
庄毅的脑袋都大了,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梁小爽这么自作多情的。
梁小爽哭着伸出小手,像个小色狼似的抚摸着庄毅细长的手指,双眸含泪,满脸绯红,说,毅,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一声“毅”字叫得庄毅觉得自己又快窒息了,他很想像暴力熊似的将梁小爽给踹出办公室,让她爱给谁治这个病就给谁治这个病去吧,只要不纠缠自己。
最后庄毅借口送女秘书去医院,从梁小爽身边逃离了。
隔日,许暖从都市报上看到了庄毅女秘书惨遭梁小爽毒手的相片,那原本如花似玉的一姑娘,在相片上跟狼外婆一样。
许暖不寒而栗。顺子说得对,梁小爽的跆拳道果然没白练。
报纸上还对庄毅的感情史进行了大总结——某年某月和某某女星恋情曝光;某年某月百万钻饰赠某某佳人;某年某月与某某千金传婚讯将至;某年某月与某某模特包机前往伯利兹城附近的私人岛屿同游……
许暖大体浏览了一遍,感觉庄毅的感情史快占据了报纸大半版面了。
她不禁想,一个集团有个美男做总裁真不错,广告费就可以给公司节省不少。只要任性闹点儿绯闻,就满报纸“城中富豪”“盛世和风”。
下午,顺子来的时候,把梁小爽大闹庄毅办公室的事跟许暖说了。
许暖说,我看报纸了。
顺子说,报纸上哪儿有现场热闹啊?
许暖想起了报纸上总结的庄毅那跟过年般热闹的恋爱史,不禁冷笑,还不热闹啊?
顺子说,当然。然后他就将庄毅和梁小爽的对话给许暖学了一遍。说完,他笑得快抽过去了,说,那姑娘都逼得老大说自己“不举”了,哈哈哈哈!
许暖脸一红,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们还没笑完,就发现庄毅已经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眼前,深深地看着他们,眼眸里小火苗乱蹿。
顺子结结巴巴地说,老、老板?然后立刻说,老板,你不是让我去新安城找马路吗,我、我这就去。说完撒腿就跑,只留下可怜的许暖。
房子里只剩下许暖和庄毅两个人,许暖尴尬地看了看庄毅,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庄毅冷着脸,说,我的房子,有问题吗?需要跟你请示?
许暖不说话了。
庄毅将手抱在胸前,看着她,说,刚才不是讨论得挺热闹的吗,怎么哑巴了?说完,渐渐向她逼近。
许暖慌忙躲开,庄毅一把抓住她,将她扯了过来,紧紧盯着她,说,果然是风雪夜里混出来的女人啊,随随便便就和男人谈论“不举”?我是不是该把这屋子给你改个门头,上书“笑迎八方寻欢客”?!
许暖的脸变得苍白,她没有想到庄毅会如此看待自己,更没想到他依然扯着四年前风雪之夜的事情大做文章。
她告诉自己忍耐,忍耐,不能和庄毅争吵,庄毅是她的上帝,是她的衣食父母,是她的小蝶是否能长命百岁的主宰者,可眼泪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庄毅突然有些不忍,不过,他依然冷冷地看着许暖,说,收起你的眼泪,别跟我装可怜,我不是你的那些恩客!
一句“恩客”,将许暖的心彻底给撕裂了。屈辱之下,她忍不住冲庄毅喊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这么一直侮辱我!我是人,我会难过,会哭泣,会委屈,会痛苦。我不是布偶,不是木头,不是行尸走肉。我是人。庄毅,我是人!
说完,她蹲到地上,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是的,她是人。
可是,却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命运做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