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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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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宗耀一向与人为善, 也不知道怎的就跟刘学东较上劲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南北士子水火不容’了吧。

    刘学东再度抱拳, 又一次自我介绍,金陵也曾是帝都,这些出自书香门第的公子哥都有一股子傲气, 丝毫也不觉得京城人士就有多矜贵。

    相反的,他们还觉得自己才更正统一些。

    “在下金陵刘学东, 乃去年南直隶解元, 不知几位如何称呼啊?”刘学东面上带笑,但他五官很深邃,加之本身的清高气度,这就让他看上去有些不太友善了。

    王宗耀在秋闱的榜上排名并不高,他今年又紧接着参加春闱,充其量只能是三甲排后,自然不能拿自己跟刘学东比。

    但崔洛在场,王宗耀这时回应着刘学东, 笑道:“真是巧了,我们这里也有一位‘少年解元’!”他突出了‘少年’二字。

    刘学东的年纪明显比崔洛大了几岁, 王宗耀是想让刘学东知道, 北直隶的解元更年轻!更有潜力!

    崔洛:“.......”想好好吃顿饭怎就那么难!

    刘学东与王宗耀对视了几眼, 这才看向了一身淡蓝色右衽长袍的崔洛,她的事迹一年前就传遍了参加科举的士子圈内, 刘学东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崔洛。

    传言中, 崔洛就是个美若冠玉的小儿郎。顾长梅虽也俊美, 但他体格高大, 与‘小’根本搭不上边。

    崔洛并不想太过无礼,她正打算起身与日后的同僚浅谈几句,却见一肤色略显麦黄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此人名范荆,是贵州黔南人士,最重要的是,他是苗族人。

    崔洛十分清楚苗族人是得罪不起的,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你身上悄悄下蛊虫了?

    “哈哈!刘兄,我就知道你一入京便会寻崔洛。人家还是个小少年,你此刻是不是感慨颇多?毕竟本朝自立纲以来,十五岁的解元郎只此一人,若是这次中榜,那就是十六岁的进士了,堪为全天下举子们所艳羡的奇才。”

    崔洛从不认为自己是奇才,她只是占着重活了几世,多读了几年书的优势罢了。

    范荆澜衫方巾,二十来岁,在举子们当中不算大的,还有四五十岁,已为祖父级别的老举人参加考试。

    崔洛等人的年纪在这科参考的举子当中,算是非常惹眼的存在。

    刘学东与范荆是在入京的路上结识的,关系算不得好,只能是比其他人要熟悉一些。

    崔洛终于起身,看着两步开外的刘学东与范荆,她笑了笑,挤出两只小梨涡,“过奖了,‘奇才’二字实不敢当。对了,二位既然来了,那便是我等几人的朋友了,不介意的话,一道坐下用饭吧。”

    许墨已经在摩拳擦掌了,就等着跟外地而来的学子一较高下,他忙对小二,道:“再加两幅碗筷。”

    裴子信与顾长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二人的目的相当一致,那便是:中榜。

    对于其他人或事,他二人根本不关心。

    刘学东与范荆也不客气,直接撩袍坐下。他们两人在当地也算是池中蛟龙,都是一次中第的举人。不像那些屡试不第的,越考越没信心。其实,越是初次参加春闱的举子越容易中榜。无所负担,写起文章来,才能得心应手。

    范荆身上的衣料很寻常,他并非富家子弟,不过为人倒是爽朗大气。

    崔洛不太想谈及敏感的话题,更不想比试作诗。第一世就被刘学东逼着比试了七步诗。她那一世也算初来乍到,自是处处小心。其实,崔洛并不喜欢文人的这种‘竞技’精神。

    崔洛道:“这位是刘兄,那这位大哥又该怎么称呼?”

    一声‘大哥’让范荆顿时对崔洛起了好感,传言京城富家公子目中无人,奢华无度,今日看来传闻未必可信。

    范荆道:“我啊,是贵州人士,家住黔南,姓范,单名一个荆字。虽及弱冠,但还没取字,你们直接叫我范荆即可,我这人很随意,用不着客客道道。”

    这厢,一桌七人相互介绍了起来。

    崔洛嘴甜,又唤了一声:“范大哥,你家中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吧?”她好像记得范荆一生都念着一个叫做‘月儿’的女子。有一次喝醉了酒,还无意中说漏了嘴,那女子是他未婚妻,可惜后来却因变故,导致阴阳永相隔了。

    范荆朗声笑道,但很快又恢复了常色,像是叹了一句:“哎,本该娶妻生子的,可惜......不提这事了,来来来,大伙有缘相聚,这几日不宜饮酒,我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崔洛:“.........”看来,他的人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范荆的性子很豪爽,并非是那种典型的寒门子弟,后来入了大理寺,与许墨是同僚。

    王宗耀是个擅于世故的人,这厢也跟着举杯畅谈,刘学东也不好再继续端着架子,七人很快就有说有笑了起来。

    初春乍暖还寒,刚入夜就起了一阵冷风。各地而来的学子们相互认识过之后,三五成群的结成好友,当然也会出现语言上的生疏。一般寒门子弟聚集在一处,还有合宿一屋的,富家子弟则又是另一番做派。

    崔洛回到自己的客房时,突然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再细一听又没了动静。她摇头笑了笑,多疑的毛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

    崔洛刚一入屋,门扉还没合上,紧接着,又闻窗棂处‘吱呀’一声,一黑色身影跳了进来。

    来人一身劲装,体型修长,崔洛挑眉看着她,“好月月,你是想吓死我是不是?有门不走,你偏钻窗户。”

    古月站在那里,始终和崔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一板一眼,道:“主子让人过来告诉你一声,若是三日之后,顾长青出现在了贡院,你大可不必惊慌,一切如常进行。”

    古月比崔洛年长两岁,二人个头却已经差不多高了。

    崔洛‘哦’了一声,她也猜测顾长青会出现在入场考试的搜身现场。科举舞弊屡禁不止,朝廷对文举也会愈发严格。加之,她总觉得顾长青是有意帮她。

    “萧翼是你的‘主子’?你可别忘了,咱两今后才是一家人。我现在正担心你会胳膊往外拐。”崔洛言罢,走到桌案前倒水喝。

    古月:“........”她哪里会不知道崔洛是故意的,奈何古月却是词穷,找不出任何话语为自己辩解。

    李镐在门外敲了两下,“大少爷,热水送来了,您现在要洗漱么?”

    本来五郎才是崔洛的书童,但他太过粗枝大叶,崔洛有很多事情不便交给他去做,李镐知道她的身份,办起事来也方便。

    崔洛眸色狡黠的一闪而过,“进来吧。”

    古月的话没还交代完,她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让外人看到,在李镐推门进来之际,快速躲入了壁橱。

    李镐端了木盆进来,“大少爷,小的刚才听见您跟谁说话,还以为是表公子。”他指的是顾长梅。

    崔洛示意李镐将热水放下,“也没什么,就是一只小耗子。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耗子?

    李镐微微愣住。

    他记得崔洛彼时最怕的就是耗子了,有一次他无意抓了一只刚出生的耗仔子给她玩,结果她吓的直叫。为此,好几天都没搭理他。

    李镐知道规矩,默了默就退了出去。

    待房门一合上,古月沉着脸又从壁橱里走了出来。

    她才不是耗子!

    “说吧,继兄还交代了什么?”崔洛褪去外裳,开始洗漱。

    古月诧异的看着她拿着一古怪的东西‘擦牙’,差点就忘了大事了,崔少爷一向不走寻常路,她这般清洗自己的牙齿,古月微微纳罕之后,倒也没当回事了。

    “主子还让我告诉你一声,他要离京几月,让你......莫要记挂他。”连古月自己都看出来崔洛根本不会主动想起萧翼,她真想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崔洛用了自制的牙刷洗净牙齿之后,对萧翼的事避而不谈,道:“时候不早了,你不如留下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走吧。”

    外面风声骇人,古月的脸却是烫了起来,映着内室的烛火,泛着浅浅的粉红,她斩钉截铁,态度十分坚硬,道:“不了!”说着,人又从窗户跳了出来,动作灵活利索。

    崔洛走过去将窗户合上,叹了句:“还说自己不是耗子?”

    古月还没走远,自是听到了崔洛的这句话,她站在屋檐上迎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冷风,咬了咬牙,最终只能垂着脑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三日后,春闱首场。

    如崔洛所料,顾长青他又出现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崔洛很自然的褪去了外裳让他搜身。可当那双大手触及她的腰部时,崔洛浑身上下颤了一下。好在顾长青也只是‘惩戒’了她一次,便很快就放过了她。

    “好好考。”顾长青的声音很低,在崔洛耳边一荡而过。这之后他便双眸如鹰的盯视着在场所有的差役与学子们。再也没有关注崔洛。

    崔洛:“.........”她不想惹人注意,穿好衣服便入了场,也没向顾长青道谢。她好像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更没有同他说过话。几次偶然的擦肩而过,顾长青也视她为无物,径直走了过来。

    会试依旧以八股文为主,只要熟读四书五经的所有书册,按着八股文的结构一步步写,便不会出大错。当然了,文章里不得出现任何对朝廷不利的言辞。

    首场结束之后,学子们对自己今年是否能中榜几乎心中有数了。有些知道自己登科无望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消沉的收拾包袱,等待着三年后再战。

    崔洛与刘学东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他们两人是南北直隶的解元,不是一甲,就是二甲前列,最差也不能轮到三甲。

    待众人回到状元楼时,却见小二急忙上前,“几位举人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昨个儿夜里有人吊死在了二楼西面八号房!现在官爷正要找你们几位问话呢。”

    崔洛,许墨几人,外加刘学东与范荆都是住在二楼西侧的客房,要是真的死了人,他们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察觉。

    不过,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几人面色各异,崔洛却看了一眼范荆与许墨,他们两个将来会是大理寺的肱骨之臣,对断案之事很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