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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大灰狼的小红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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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六月的光景, 暑气正盛,窗外起了风,院里搭过蚊帐的老树绿阴如盖, 树叶吹得飒飒作响。

    谢慎行恍惚回到了六年前, 一向粗鲁的养父难得慈颜悦色, 带他走了十几里的土路,坐上吱吱作响的大车去了远方。虽然没有人说, 但养父养母言辞躲闪、神色鬼祟, 他从隐约的口风里知道这次离家的结局,这是一条不归路,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别的小孩满街疯跑,他在家里推磨碾米;别的孩子背着书包去念书,他在农地里帮做农活,听养父大喊大叫,亏了一百块,吃我的饭不给我干活, 赔钱玩意儿。

    偶尔空闲了, 他踩着木墩趴在教室的窗口, 听一耳朵课, 便是这样的偷听也是难得的, 所以他的记忆力必须出色。要在最短的时间死记硬背别人几天才能巩固的功课, 似懂非懂地回家琢磨。

    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他又瘦又臭又脏,就算有人屈尊欺负他,也是站得远远的不会近身,用石子扔他。

    年复一年,再困难也这样熬到了十二岁。

    十二岁的时候,竟连这样的家也没有了。

    绿皮车上,养父兴奋地红了脸,和萍水相逢的乘客侃侃而谈,他没有座位,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走过了两站,养父没有发现蹲在脚底的他不见了,中途或许低头看了一眼,却连在座位上张望他的动作都欠奉。

    瘦弱的少年望着窗外的天空,鼻子发酸眼泪干涩,他什么都没有,带着仅剩的、可笑的自尊,在停站时随着人群涌下了车,与其被人遗弃,不如自己离开,还能保留一些尊严体面。

    他在街边流浪,饿了随便捡些东西吃,这时候没有心思计较脏不脏了,他连肚子都填不饱。他努力生存,正视人生的苦难,却无法对十多年来的际遇释然,每次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他会更加耿耿于怀。

    老天薄待他,为什么在这个充满幸福快乐的世界,只有他如此不幸。

    于是谢慎行往偏远的、远离人烟的郊区走,看到工地还未成年的工人,进去讨生活,年纪小又瘦弱,工头不愿收他。他鼓足力气,扛起一袋水泥证明自己可以。他每天劳累,依然被人孤立,住在桥洞里,外面寒风刺骨,他披着大袄缩在地上,连地也是冰凉的。

    每晚入睡的时候,他都会以为第二日不会再醒来。

    直到那么一天,正倒春寒,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阳光遍洒地面,却沾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身体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像是大风里挣扎着存活、也仍然快要熄灭的蜡烛。

    是荆可救了他,也许是那沉默迟到了十二年的好运气在一瞬间倾囊全出,他才得幸遇到一生最大的惊喜。

    他无理又任性,使唤人的时候永远是瞪大眼睛的,像是怕他不听,要凶一点吓住他。

    他耐心差又性急,什么都要快的。

    你快给我去做好吃的饭,你快给我捏捏脚,你快给我拿衣服来,你快给我——

    他自以为他不知情的小动作,故作霸道凶狠的关怀,私藏写给他的情书,柔软温暖的拥抱……他给了他新的人生,让他看到世界明亮的一面。

    荆可……谢慎行呢喃这个名字。如果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那只能是你。

    谢慎行隔了五六分钟才冷静下来,他知道荆可一定会是他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他势在必得。

    在那之前,他会打点好一切,耐心十足地做出铺垫,为他建造温室,遮风挡雨、免去后顾之忧,当那一天,他明白他的心意的时候,他只希望他能感到满足快乐。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吵到不可开交,他吓坏了他。但那一瞬间,怒火、妒忌和渴望烧毁了他的理智。

    百般复杂的情绪过后是浓浓的不放心,谢慎行望一眼外面,阳光变得热烈,他忍不住想人跑去哪里,身上有没有带钱,晒到了可怎么好,至于怎么收场……谢慎行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收场,他早就栽在他手上了。

    迅速思考他可能会去的地方,荆可娇生惯养,不舒服的地方他一定不会踏足,要有空调,还得热闹,早上没吃饭该饿了。他喜欢铜仙街口的小摊,上学路上常常要绕路去买,谢慎行即刻动身,还没有走到楼下,厅堂突然涌进来许多人。

    荆可的几个兄姐居然来齐了,荆卫刚红光满面,亲自引客,请进来一位发须全白的老人。

    来人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保姆小声抱怨,慌忙张罗茶水,荆卫刚头也不回,指使荆宏杰道:“快快快,喊、喊小谢……喊慎行下楼,来贵客了!”

    荆宏杰脸色灰败,连嘴唇也泛着苍白,保姆在荆家做了十几年,和主人家很亲近,指着阶梯脱口道:“哪儿还用喊呢,那小子不正要下来的嘛。”

    荆卫刚五官微微扭曲,脸上溢出汗水,很快恢复平常,勉强道:“张妈看着慎行长大的,关系很好,谢先生莫要见怪。”

    张妈愣了一愣,她在荆家做了十多年,对主人家的习性了如指掌,荆卫刚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是擅长与人称兄道弟,现在居然对来人如此尊敬,自知说错了话,白着脸下去了。

    老人笑道不要紧,目光定住在谢慎行身上。

    谢慎行站在阶梯之上,和他对视,世上的亲缘关系妙不可言,在这气氛怪异而违和的场合之下,谢慎行隐隐猜到了什么。

    老人精神矍铄,身材高大,一双鹰目充满了智慧和力量,老人也在定定地回望他。他们眉眼长得十分相似,同承一脉的深沉冷漠,只是一个已经迟暮年迈,一个正当盛年。

    老人远远地说:“你好,我是谢文军,你的祖父。”

    谢慎行缓缓下楼,淡然道:“我没有祖父。”

    谢文军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眼睛牢牢盯着谢慎行的表情,虽然流着谢家的血脉,但是到底流落在外多年,不知其心性,认还是不认,用还是不用,还不是定数。

    谢文军语声缓慢而富有威严:“京城谢家你总不会没听说过,今天我来找你,是带你认祖归宗。”

    “跟我没关系,借过。”

    谢家威震四海,根基深厚,早在百年前便已扬名立万,平常人若是听到凭空掉下来如此雄厚的身家背景,何止是少奋斗二十年的问题,就算不是亲生也会说是亲生了。

    谢慎行目不斜视,从谢文军身侧经过,他的神色漠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仿佛都散发着我对你、对你们家半分兴趣都没有的气息。谢文军带来的大队人马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犹豫的时间,谢慎行穿插而过,走到了门口。

    谢文军忽道:“你是去找荆家的小少爷?我听说是荆卫刚先生的小儿子收养了你,那是你的恩人,你要让他死?”

    谢慎行蓦然僵住,几乎失控,阴冷转身。

    分明是多年重逢的亲人,此时竟像是刻骨的仇人,谢文军平淡道:“我对他没有兴趣,不妨告诉你,我在荆家停留时间越长,对荆家越不利,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慎行深呼吸,推开门道:“您请。”

    谢文军看向荆卫刚,荆卫刚擦着汗道:“当然当然。”

    微风细细,老树挥洒枝叶,谢文军望着谢慎行的眉眼:“你比你父亲更像是谢家人。”

    谢清云文弱儒雅、妇人之仁,不然也不会轻信他人,导致外戚篡权,英年早逝,还赔上一家性命。谢慎行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半分气质,他更强势、决断,年纪轻轻老成持重,锋芒逼人。几天前有人拿着谢慎行的相片给他过目,仅仅是长相,还不至于引起他的警觉。谢家没有俗人,个个天资出众,谢清云性格优柔,仍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他吃的是人情的亏。

    所以谢文军更关心谢慎行的基因,长相加上实力,两者合一,就不得不深一步调查了。

    验过DNA,果然是谢家后辈。

    谢慎行冷冷看他,像是护食的猛兽,谢文军叹息道:“你不必敌视我,我要的是谢家的传人,至于其他事情我并不关心。”

    谢慎行简短道:“我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谢文军目露欣赏,并不在意他的冲撞,道:“你很聪明,我调查过你,你骨子里有谢家人的罡气与自信,童年经历给了你谢家人没有的克制、隐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成年人,很早独立,并不在意谢家的一切,你做了点生意,也清楚财富并不难得。”

    谢慎行直直与他对视 ,疏离而客气:“您想说的只有这些?”

    谢文军顿住,看着这个比他想象中更出色更棘手的孙子,心里百感交集,但诸多情绪里,大部分是欣慰。

    透过面前的年轻人,他仿佛看到谢家更繁盛昌荣的未来,谢慎行在草根里滚打过,他的成长经历并不顺利。过多的挫折打击很容易摧毁一个人,然而一旦没有被摧折毁灭,火炼真金,他的心理素质必定远胜他人。谢慎行年纪虽轻,但经过的磨难不亚于一些人的一生,这幅肩膀,足以挑起谢家的重担。

    如果他谢文军今天看到的是个见财妥协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多费口舌,反而会失望吧。

    谢文军动容道:“我今天找你,不是让你回家享福,是你临危受命!你身上流着谢家的血,肩上背着谢家的责任,十八年前你父母遭人谋害,当场没命,你的下落不明,这是血海深仇,你身为人子怎能不报?今天我既然知道你是谁,别人会不知情?慎行,谢家有百年基业财富,她存世一天,你就是无数人的眼中钉,有你在就后患无穷。你的敌人没有凡辈,现在不趁早离开,无非是告诉所有人这里是你的软肋,你难道要带着荆家走你父母的老路,再让我这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年轻人,不能比爷爷还愚昧,荆家有养育你的恩德,你执意不走,和恩将仇报有什么分别?”

    谢慎行平静的心潮起了波澜,闭了闭眼睛。

    谈话没有持续多久,谢文军最后道:“谢家是一块烫手的肥肉,爷爷老了,再看不了她几年,多少人盼着我死。好在我谢家不是后继无人,你不可能再过太平日子,你不犯人别人也会犯你,不武装自己只会任人屠宰。时间很紧张,但你有考虑的时间。”

    短短十几分钟的交谈,每一句一字都负满了重量,不亚于泰山压身。谢慎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荆可才被他吓跑了,还没把人哄好呢。

    他同样很清楚,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已做了决定。

    不仅不写,把荆文武拿出来的书本一股脑又给他塞了回去,指着大门口赶客:“你不要守着我写,想写回你家写去,我头疼着呢。”

    荆家是一个大家庭,还保留着不分家的习俗,除了两个出嫁的女儿,荆家子孙都住在一个大宅。

    长子一家在北院,老二、老三一起住在南院,梁楚和荆父荆母住在东院,一楼待客兼几个保姆住,主人卧室在二楼。

    荆文武听到梁楚说头疼,配合地拉上拉链,说:“不写了不写了,行了吧。”

    不写了梁楚也不想说话了,他精力不像荆文武那样旺盛,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睡一半,这具身体也沿袭了以前是梁楚时的习惯,哪怕只眯上十分钟,下午精神也会非常好,上面是梁楚吹牛的,因为他午睡都在半小时以上。

    现在麻醉药的效用渐渐消失,伤口开始隐隐约约疼起来,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想睡觉。

    谢慎行站在一边看到他眼皮睁睁合合,抖动的睫毛在他心底搔啊搔,还是很想抱抱他。

    荆文武还想着邀请梁楚一起去找橙橙做试验,之前说好了的,看那条大狗吃不吃蔬菜,他还没能说话,谢慎行动了,走到梁楚面前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谢慎行垂眼问道:“你房间在哪里?”

    梁楚看了看天花板。

    谢慎行神色不动,又问:“想动吗?”

    梁楚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本来没想过使唤他的,不想动他就在沙发上睡,很好打发的。现在被问到了,有些奇怪谢慎行怎么可以这么积极,然后认真想了一会:“那你背我上去啊。”

    谢慎行没再多说,倾身把人抱了起来,顺手勾起他的书包带,怀里重新被填满的感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极为享受的。

    两人往楼上走,荆文武放下书包眼巴巴跟在后面,谢慎行驻步在楼梯口看他,既不让路也不说话,足足快有一分钟,荆文武摸摸鼻子:“我还是写作业去吧,明天再来找荆可玩。”

    荆文武满腹心酸的走了,他找他的小叔叔玩还得经人同意,什么道理啊……为什么好像又多了个家长的感觉,他们这是捡了个家长回来啊!

    卧室在二楼东南角,东南两边都有大窗户,每天都有阳光洒进来。

    谢慎行把梁楚放到床上,半跪在床前很自觉地替他脱鞋,梁楚一条腿搭在谢慎行膝盖上,摸了摸兜里的大蛋,充满了感慨说:“看吧,我连鞋都不用脱,虽然我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好爽啊,唉,幸福的我。”

    大蛋动了动,传来板牙熊的声音:“你怎么知道谢慎行痛苦,他没准乐在其中呢。”

    宿主和系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交流,也可以在脑海里直接对话,别人都听不见的。

    梁楚把蛋掏出来,板牙熊顶开一条缝,梁楚说:“这还用说吗,他刚才上楼的时候走的那么慢,每一步都那么沉重,他心里一定感到特别屈辱,但是又无法反抗我这个恶棍……”

    板牙熊说:“走得慢我发现了,不过我没感觉他走路沉重啊,有吗。”

    梁楚说:“你看他现在的表情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脱个鞋都大半天,他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脱鞋,还要脱袜子,心里很想打我。”

    板牙熊仔细看了看,点头说:“好像真有一点。”

    梁楚很体贴地给了谢慎行适应的时间,假装摆弄手里的蛋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缓慢,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好人。谢慎行慢慢脱去梁楚的袜子,小孩儿有些像女孩子,骨架小,但是肉多,脚丫白嫩可爱,被他握在手里,乍然接触冷空气的脚趾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想咬一口。

    谢慎行手指在他脚心滑过,脚趾动的更厉害了,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握住他的脚不放,一直挠动他的脚心,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很怕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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