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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有些微僵,谁都没有说话。
马浪尘看到这一幕,也不恼也不怨,对王乐天说道:“老五,曾经我跟师父见过一对狼夫妇,母狼被几只山猫偷袭,咬死了。公狼为了报仇,一路跟随山猫。狼的速度没有山猫快,性子也没有山猫奸诈。公狼为了不跟丢,他没有时间去捕食。它就吃山猫吃剩下的田鼠或者野兔的皮毛和骨头,有时候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它就吃它一路上遇到的所有能够咽下去的东西,青草,浆果,甚至是一些食草动物留下的粪便。就这样,十天十夜,公狼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杀死了山猫,为母狼报了仇。只有活着,才有做其他事情的可能。”
“是,小弟记下了。”王乐天规规矩矩地回答了马浪尘的话,然后盛了一碗粥,特意多盛了一些牛肉和糜子,送到谢庭面前。
大家都知道马浪尘讲这个故事是讲给谁听的,大家也都不说话。
慕容容若却从这个故事里听到不一样的东西:这人为何要去观察狼?为什么对狼情有独钟?是不是跟狼有什么相似的经历?边想,边看着坐在离火堆最远的马浪尘,心里似乎有些痛。
王乐天端着粥,来到谢庭身边,小声地说:“条件艰苦,请小师妹多多担待,等这次回去,带你去嵩山烤野味,给你做石板烧,怎么样?”
这是王乐天第一次劝慰女生,不知道说的有用没用,反正厚着脸皮说了,还说了不少。最后,却又加了一句:“你再不吃,大哥就该发脾气了。大哥人很好的,故意装的恶狠狠地样子,你不要理他。”
谢庭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马浪尘说的故事也是说给她听的,这会儿也觉得不能再任性下去,便接了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过,味道还真不错。
王乐天笑了一下,谢庭感觉那笑,像父亲的疼爱,像哥哥宠爱。
看着谢庭开始吃东西,马浪尘才对其他人说:“我们也吃吧,吃完之后,你们先休息,我先守夜,老二接我,老三接老二。其他人都安心休息,保持体力,尤其注意不能生病。”
六个男人用木勺从铁锅舀粥来吃。
金柝本来就不大,盛了三碗之后,就剩一半的量了。六人没有任何不悦,默默吃着粥。完了之后,又煮了一些雪水,每人都喝了些热水,便要睡去。
马浪尘坐在一个隐蔽,又能掌控全场的地方,开始守夜。八匹马被安置在八个人上风向的地方,马儿相互取暖,顺便给八人挡风。他们裹着的正是之前马浪尘从柔然人身上扒下来的裘衣。这次,谢庭并没有说话,而是老老实实地裹上了裘衣,但是在裹上裘衣之前,说了句:“哼,特殊情况,就不跟你捣乱。”话虽然是说给马浪尘听的,却盯着王乐天说的。这话好像是说:我是给王乐天面子才勉强同意的,我可不怕你马浪尘,哼!
五个男人自然把三个女生围在中间。大家都不言不语,但很默契地,让赵雷歌跟仆兰梨蕊挨的近一些,把王乐天跟谢庭安排在一起。
夜风呼啸,老马竟然卧倒在地,让马浪尘靠着它。要知道,马除了死亡,是很少卧倒在地的,即使他们睡觉也都站着。老马却卧得很自然,马浪尘靠的也很舒服。惊帆小马驹学着老马的样子,靠在老马身边,倒像是一对父子。
马浪尘默运玄功,把神识铺洒在周围,以便危险来临的时候,及时预警。
与此同时,马浪尘还默默地将玄功运至身体各处,避免身体冻伤,或者行动迟缓,这样游走全身的玄功,最终又回到丹田,不使损耗。这是百里不凡带领他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行成的一种自我保护的玄功。
初更刚过,马浪尘听到身后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马浪尘未回头,轻声道:“老二,时间未到,你来做什么?三更再来。”
那脚步声的主人并没有理他,而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马浪尘这才知道,来的不是华君儒,而且慕容容若。
马浪尘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睡觉,为什么来这里。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
雪后的草原天空,无月,却有星,疏星。
淡淡的星辉照在两人的身上,似一种祝福的神辉。
马浪尘把身上的裘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顺便帮她裹的严实一些。
整个过程,他做,她受,都没有言语,似乎已经做过了很多次之后的理所当然,或者是习惯。
做完之后,他挨着她,她挨着他,他运功,她也运功。
风依然在呼啸。
三更。
华君儒来替换马浪尘守夜的时候,看到疏朗的星辉下,两个挨着的背影,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还有挨着的两匹马,的马屁股,小屁股挨着******,本来很怪异的组合,这时候看起来很和谐,很完美。
他不忍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微微一笑,又退了回去,脚步极轻,竟然运用了自己“轻似鸿毛”的轻功,心里说到:“大哥,二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再后来,赵雷歌来换守夜,却被华君儒拉住。
卯时,马浪尘准时醒来。天还未亮。
慕容容若也醒了过来。马浪尘看着她歉意地一笑。慕容容若回了一笑,并没有怪他,对他点点头,告诉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然后起身,回到其他人的身边。
一切都没有言语,一切又默契无间。
马浪尘像平时一样,挥刀一万次,然后洗脸,把木条的前端咬碎,蘸着带来的青盐,用葫芦里的雪水刷了牙。开始张罗做饭。
吃完早饭,一行人继续追踪。
雪时下时停,但每天的日子几乎都是前一天的重复。每次的守夜,也都是马浪尘和慕容容若两人完成。其他人都知道,却各自都装着不知道。马浪尘也不在乎,依然如故。
这支队伍很谨慎,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追到第八天的下午,那支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是到了柔然人的大本营,那是一大片草场,虽然也有冰雪覆盖,但是能够看到青草遍地,牛羊马匹成群。圆形锥顶的大帐稀稀落落地坐落在这片草场上,数量却是极多。有一条不冻河流过,草场旁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树林,郁郁青青的红松,傲立其中。
几人爬在一处高地,俯瞰柔然人的营地。看到几个人押解着一个人,到了靠近红松林附近的一个大帐外。
马浪尘运起天眼神通,王乐天施展匠心慧眼,其他人都用自己不同的眼睛神通,看着场中那个被押解的人。
那人正是独孤信,独孤如愿。
独孤信被四个人押着,浑身是血,看他的行动如常,身上的血应该不全是他自己的,面色憔悴,但仍不减风流潇洒本色。
从大帐走出来一个人,脖子上是最珍贵的纯黑貂皮围,身上穿的是最名贵的绸缎锦衣,腰缠金玉带,足登最舒适暖和的金丝千底小棉靴,但这个人肯定是个柔然人,因为方额大脸,长着大胡子,披散的头发绑着几个小发辫,是典型的柔然人面孔,是个柔然贵人,甚至是最尊贵的可汗。
此人身后跟着两名卫士,浑身包着铁甲,不漏一点破绽,背上背着铁胎弓,腰间挂着长箭和铁刀,其中一人的肩上还伏着一只猎鹰。
那个贵人跟押解独孤信的人说了几句话,独孤信便被绑在一片空地的一根拴马桩上。另一人拿着马鞭子开始抽打他,血痕很快渗出衣外。
“走吧,这会儿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这样的场面看着反倒揪心。”马浪尘起身前,看了一眼那只驯鹰,那只驯鹰也睁开眼睛,似乎看了他一眼。马浪尘已经在心里提高了警惕。
“既然到了这里,也不用太着急,我们先观察一天再说。”马浪尘跟其他人一起离开。
第二天的夜幕,他们准备动手救人。
经过一天一夜的观察,他们发现这里夜里的防守几乎没有,毕竟谁都想不到谁敢来柔然的大本营来抢人,而这里那位尊贵的柔然人正是柔然的可汗郁久闾阿那瑰。这位郁久闾阿那瑰可汗没有直接杀死独孤信,而是不停地折磨他,甚至让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拿他们割肉用的短刀,从独孤信身上片下几块肉来,当真残忍至极。看样子猜测,应该是郁久闾阿那瑰可汗在训练自己的小儿子。
独孤信已经奄奄一息了,再不去救他,恐怕撑不了几天了。而众人的食物也已经无多,马浪尘和王乐天两人曾偷偷地跑到红松林里,采到极少的一些野山菌和一些野菜和中药,比较幸运的是,他们挖到不少甘草。每个人可以分到十根,每根三尺左右,拇指粗细。不顶饿,倒是能够提供一些能量。
在这里,他们是不敢生火的,炊烟一动就会被发现,他们把金柝以及一些用不上又累赘的东西全部埋起来,用雪封实,夜幕降临,就开始行动。
仆兰梨蕊三个女生和华君儒隐藏在红松林里,这里是他们计划的退路。华君儒身边放着两张弓和三壶箭,负责狙杀如果被发现尾随而来的追兵。
等待是煎熬的。
谢庭忍不住问:“他们,他们能成功吗?”
“要相信他们,相信书院。”华君儒说着,把一壶箭挂在红松上,一个最顺手的高度,以便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取到箭,把一壶挂在腰间,一壶背在身后,一张弓提在手里,一张弓背在身后。那把方正、刚直、厚刃的同方剑,挂在左边腰畔,方便他的右手以最快最顺手的姿势拔出长剑。
做出最好的准备,拿出最好的状态。做到有备而无患,不至于有患而无备。
“从之前的经历看,我不得不承认马浪尘是个极其优秀的领袖。现在看到你的准备,战前的细节,战前的态度,战前的心境,你,不比他差。”这一切都看在仆兰梨蕊的眼中,她也忍不住夸了一句。
华君儒背对着三人,看不到表情,但如果能看到,他的表情一定是——没有表情,一如往常的傲,却不凌人。“谢谢!”
从这声道谢,听不出骄傲、得意、自满等情绪,而是理所应当,顺乎自然,就像你帮我递了一杯茶,我向你道了一声谢,如此简单,随意。
马浪尘五人趁着暮色,进入了柔然人的营盘,营盘里每隔不远便有一个火盆,燃着木柴或者牛粪。五个人小心翼翼,走在大帐的阴影里,脚步极轻,踩到雪堆甚至要施展轻功,避免发生声音。
终于接近那座大帐,来到了绑着独孤信的那根拴马桩。
独孤信的四肢具备铁环相扣,铁环上的铁链被镶进粗粗的拴马桩上。这根拴马桩必然是柔然可汗用以惩罚俘虏而设置的,想要无声无息地弄断铁链,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工具。
马浪尘让张道孙和刘轻语先散开,在周围警戒。他轻轻地拍了拍独孤信的脸,把他唤醒。独孤信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吃了一惊,马浪尘赶紧制止他发声,轻声道:“如愿兄,放心,我们必然救你回去!”
独孤信听到马浪尘叫他的字,而不是称他将军就明白他的意思。称呼他的字而不是军职,意思是说:我们是以朋友的名义来救你,而不是把你看做将军,就是把你当做自己人,我们也一定要救你出去。
独孤信既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说话,不再劝他们回去。
“老五,怎样?现在的工具能不能不出声音地把铁链弄断?”马浪尘轻声为王乐天。
“工具不足。”
工具不足,就是没有办法无声无息弄断铁链,就只有强行弄断。
“既然如此。”马浪尘看了一下同伴,吩咐道:“铁链一断,老三负责背着独孤将军,老四在前边开路,老五老六策应他的两边,我来断后。如果被人群冲散,就到集合地点集合,过了时辰没有到达,不用管其他人,赶紧南归。”
这是事前都决定好的,没有人能够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