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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八章 诏书

作者:发呆向日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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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牧接过诏书的手稳如泰山,面容也平如镜湖。

    而在他身后,脸上还可见数道无法遮掩的伤口的李放就没份淡定了。

    当日要撤去我父子兵权的,是你赵王成。

    如今求着要我父子上阵杀敌的,还是你赵王成。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真当我李家父子是你养的两条狗了不成?

    李放气得发抖,背上刚刚包扎严实的伤口也崩裂出了鲜血。

    然而他却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哼。

    若不是父亲早有严厉叮嘱,李放绝不会受这份窝囊气。

    或许也是感受到了李家自家主以下的全体恶意,前来传诏的宦官也未敢多待,更是没敢索要惯例的赏钱,这边好容易将如同烫手山芋的诏令送到李牧手上,那边就匆匆作揖告辞。

    “王使请留步!”

    然而没等他走出两步,就听到了身后李牧的浑厚嗓音。

    这在他听来如同九幽低语,然后尽管再不愿意,也不敢得罪上将军,只能依言僵硬地转过身,却仍保持着方才拉开的距离,试探着问道:“上将军还有吩咐?”

    “王使似是忘了什么。”

    宦者还在苦思冥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正当脑门见汗之时,却见上将军身后走出了一人。

    这人他也眼熟,李牧的贴身侍卫,吴屹。

    吴屹显然同样是尽力压抑着愤怒,板着一张如同怨鬼一般的面孔走到宦者的身前,右手平举,“给!”

    给什么?

    宦官迷迷糊糊地盯着吴屹的脸,面露疑惑的同时,竟也罕见的多了几分讨好,“何意啊?”

    吴屹本就不愿意做这等事,如今看对方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自然脸色更为阴沉,干脆直接上了手。

    于是在宦官惊恐的表情中,吴屹提起了他的右手,随后将自己手中提着的一皮袋物件放到了宦官的手上。

    宦官没敢抽回手——当然,抽也抽不回来——只能看着对方将沉甸甸的皮袋放到了自己手上。

    下意识地掂量了掂量,触动了肌肉记忆。

    这是,钱?

    “些许薄礼,还望王使不要嫌弃才是。”

    宦者一时间竟呆了,李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不但没有难为自己,还奉上了赏钱?

    虽然给赏钱的方式的确有些粗暴,但这仍然让宦者惊讶莫名。

    叹了口气,宦者由衷赞叹道:“上将军果然是忠厚长者,小人告退了。”

    “王使慢走。”

    宦者又行了一礼,犹豫着想要多说一句,但最终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仍是只能留了一声叹息,拱拱手便走了。

    “父亲何必对此等人还这般客气!”宦者一走,李放便愤然出声了,“若非这些人撺掇,王上也不会……”

    “不会吗?”李牧突然蹦出了一句。

    李放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突然打断,嘴唇嗫喏着说不出话,挥舞着的手臂也怔愣得停在了空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

    “这些阉宦也好,郭开叔侄也罢,不过都是围绕在王上身边的寄生虫而已。”李放还对赵王心存幻想,李牧却早已看穿了一切,“他们为了能够获得恩宠,当然是要尽可能讨主子的欢心。所以他们所说的,只是将赵王的所思所想,替他说了而已。”

    看着冷汗直冒的儿子,李牧笑出了声,“你不是一回家就嚷嚷着要报仇吗?如今仇人已经告诉你了,你待如何?”

    “父亲莫要戏耍与我了……”

    “戏耍与你?”李牧的表情转而变为严厉,“你以为赵括为何要辞官归隐?”

    “赵国可以无赵括,不能无父亲。这是赵括亲口给我说的。”

    “所以你就信了?”这个儿子有时候单纯得让人觉得不是亲生,“你真以为赵括那等天生自大之人会以为自己不如我?”

    “那是为何?”

    “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即便他真能代替了我,也不过只是第二个李牧而已。”

    “什么意思?”

    李放有些纳闷。

    多少人都以父亲李牧作为偶像和目标,难道成为“第二个李牧”不好吗?

    李放仍然懵懂无知,李牧却已经没了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摇摇头示意不想多说了。有些事,自己悟不出来,旁人如何说都没用。

    父亲不说,李放虽然仍有疑惑,却也没有再问了。

    目前他最为关心的,还是父亲接过诏令之后,是否会依令行事的问题。

    原本看来,父亲自然是会服从王上的指令的。

    但经过方才的一番对话后,李放开始没有之前那么肯定了。

    果然,父亲看着诏书上的字迹,面露讥讽。

    诏书自有谒者所写,赵王成不必亲自下笔,然而其上所展现出的不甘心,却是透纸可见。

    李放不由地想,若是在身为“替代品”的赵括辞官归隐之后,作为正主的父亲再撂挑子不干,赵王成该如何应对昭国的大兵压境?

    不知是听到了李放心中的困惑,还是觉察到了对方担忧的眼神,李牧将宦者已经念过一边的诏书在重新看过之后合了起来,对着面露关切的儿子,以及吴屹等人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放心,老夫不是乱臣贼子。”

    此言一出,李放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对抗命的担忧又变成了不甘心。

    赵王如此对待我李家,我李家却要为其肝脑涂地吗?

    凭什么?

    “王上如此行事真令人心寒!不如父亲也学那赵括小儿,辞官不做了便是。”

    李放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底里的话,然而抬头看去,却发觉是庶弟不甘出声。

    “胡言乱语。”面对儿子大逆不道的言论,李牧竟是破天荒地没有生气,“我李家这数十年来享有的荣华富贵,难道不是王上的恩赐吗?”

    “这等荣华,不都是父亲、兄长在战场上以命相搏换来的,我家不欠他赵国的!再者说,大不了,这荣华富贵,都还了他就是了!”

    不曾想,这个一向体弱多病,不能上战场的弟弟,竟有如此刚毅气度,顿时让李放刮目相看。

    李牧看了看口出不逊之言的庶子再看了眼虽未明言,神色却颇为赞同的嫡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