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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昏迷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头便不那么疼了,她看到八字胡站在门口,看他的穿着,猜他是个大夫,便点头道道谢。
她不想走过去,可是又觉得不礼貌,仍然朝着门口迈了一步。
但是脚还没有落下,军医便惊惧地摆手:“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我就是来告诉你,你的病没救了。”
不可能!海兰珠耳朵嗡嗡作响,睡了一夜,她分明已经好了。
“大夫,你肯定弄错了。”她激动地向前冲了两步。
八字胡连忙后退,惊慌失措道:“你的病会传染,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大家伙的性命,你还是……”还没说完,便甩头逃开。
……为了大家的性命,你还是安安静静等死吧!海兰珠仿佛听到了那句没说完的话,但是这句话其实算是轻的。
在皇太极的帐篷里,有些人正为她的生死费尽脑筋
“四贝勒,属下觉得将此女子弃之不顾,实为不妥。”额尔布站在帐篷里,面色严峻地向居中而坐的人进言,如果叫海兰珠听到,一定会觉得他良心发现。
黄太极手里端着鸟笼子,一边逗鹦鹉,一边笑着问:“你可有良策?”
话音刚落,那鹦鹉便张嘴叫着,接着的“有良策有良策”如同空谷里的回声。
额尔布顿了一下道:“属下认为绝不能任其自生自灭,应当火将她烧得一干二净,这样才能保证我军将士的安全,以绝后患,您慈悲为怀,如果觉得火刑太过残忍……自然,用黄土将她埋得深一些,也是可以的。”
皇太极不由笑道:“额尔布,你竟然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一个区区女子身上,为她思虑得如此周全,真是难为你了。”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轻蔑。
“她不是女人,”额尔布的声音充满戒备和警惕,“她是祸水。”
他说得如此笃定,仿佛已经洞悉了未来。
皇太极按着额头,冷笑:“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考证的理由吗?”
“四贝勒,您还没看到吗?”额尔布抬头,声音因激动而高昂。
“看到什麽?”
“军营大火,粮草烧尽,身带顽疾,遗祸诸军,无论是天意或是人为,此女不除,众将难安,您难道要看着她我方全军覆没,才肯相信她便是祸水吗?”
皇太极皱眉,沉吟片刻,所谓三人成虎,当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冲击着他的耳朵,难免会冲破防线,直抵内心。
皇太极突然问道:“她的病,真的无药可治?”似乎已有七分认真。
垂首站在一旁的军医,撇着两撇胡子,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禀告;“卑职不敢撒谎,她得的病世上罕见,牲畜和人都不能靠近她一尺,否则极有可能被她传染。
“你不是替她诊过脉吗?你怎么没事?”
“那时她刚刚病发,这种顽疾只会在病发之后开始向周围的人畜传染。”
“既然如此,你也不可能再为她医治,对吗?”
“四贝勒恕罪,我是一个大夫,可大夫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说这,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举过头顶趴在地上,做着做虔诚的膜拜。
“还请您传唤别的军医。”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住口,”额尔布突然插嘴呵斥,“四贝勒何等英明之人,怎么会为一个女人,让军中的将士冒险送死?”
皇太极抵着额头:“你们叫得我头疼。”
“贝勒爷,您千万保重,别让那小妖女给祸害了。”额尔布紧张道。
但是皇太极却并不在意,揉着额头不耐烦地叫退他,却把军医留了下来。
皇太极才把鹦鹉笼子放在一旁,皱着眉头咳嗽起来。
“你的医术如何?咳咳咳……”
“卑职行医十年有余,从未出过一次错。”
皇太极倏忽皱眉,按着额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该死。”
“贝勒爷可有不适。”他膝行来到他面前,伸手搭脉。
“瞧出什麽没有?”皇太极冷冷问。
两撇胡子自信一笑:“没什麽大事,只不过贝勒爷肝火虚旺,夜中至少惊醒三次。”
“就只有这些?”他有些轻蔑地笑着。
“卑职不才,从脉象得知,贝勒爷昨日彻夜未眠。”
皇太极脸上的笑僵了僵,问道:“还瞧出了什麽?”
“贝勒最近可是有烦心事?”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透着股难以掩饰的自信。
“哈哈……”皇太极高声笑道,“你的确是个人才,经你一诊,我的头疼病可好多了。”
“贝勒爷过奖了,为了身体着想,尽可不要如昨夜这般彻夜不眠,劳心劳神。”
“那你说说我昨夜为何事劳神?”皇太极饶有兴致地问。
“卑职愚钝,把不出这股脉象。”他惭愧地颔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根据卑职猜测,您应当是为额尔布大人。”
谁都不喜欢肚子里生了只蛔虫,他的脸上现出异样的神色,充满着警惕的笑意:“说下去。”
“卑职胡乱猜测,只因心里存着一个疑惑,额尔图大人口口声声以祸水知名诛杀一个弱女子,究竟意欲何为?”
“你说他意欲何为?”
“卑职不敢说,怕四贝勒认为我在诋毁他。”
“说,这是命令。”
那人拜倒,正脸几乎贴着土:“卑职愚钝,只是心想着,放火的不是有两个人吗?现在只抓出了一个,小姑娘又偏偏是唯一见过他们的人。”
答案已呼之欲出,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皇太极幽幽看向他,透着股冷意:“你是个聪明的人。”这一句赞赏透着寒意。“只可惜,越聪明的人越会百密一疏。”他若有深意地笑着。
“请四贝额指点。”
皇太极又端起鸟笼,随口问道:“你把诊出的脉象告诉病人了吗?又是如何告诉她的?”
“如实回答,不多一字,不少一字。”他抬起的目光中透着猜疑。
“她又有什麽反应?”皇太极逗着笼子里的鹦鹉道。
“花样年纪,自然不愿相信。”
“好,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本帅绝不会让她枉死。”
“贝勒爷的意思是……”他不解地抬起头。
“不懂吗?让她死得甘心些吧。”他对着那只鹦鹉笑起来。
那只鹦鹉扑腾着翅膀,不停地叫着“赴死”两字,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心里发颤。
“原来,您还是要杀她。”军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如花年纪的姑娘,还是为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