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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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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极追问是谁第一个发现这些字,下人低头指着那一簇聚在一起的婢女道:“一个不会说话的奴婢。”

    那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女人们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人匆匆走了。

    皇太极本想去看个清楚,可是哲哲拉住她:“这些琐事不能劳贝勒爷费心,交给我,我去问清楚。”

    皇太极放心地点头,叫来多尔衮,一起进了帐子。

    多尔衮亲眼看着他查问辽当晚当值得的所有人的,问的问题无一例外:出现在那里的,除了玉格格还有谁?他们的回答也如出一辙——没有人。最后一个问的是自己,多尔衮垂眸略略思衬,只附应着说没有,于是皇太极谴守卫离开,帐子里终于只剩下两兄弟,多尔衮屏息垂眸,片刻之后不经意抬起眼,赫然看到黄太极严肃的神情,又听他开口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汉家姑娘?”

    多尔衮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只有玉格格。”

    皇太极倏忽一笑,饶有深意道:“十四弟,依你这么说,你也见过她?”

    多尔衮一惊,只用了一个微笑的时间,便朗声回答:“见过,远远看见她在骑马,我认得那件靛青色的衣裳。”说完便平静地迎上皇太极探寻的目光,既然现在所有侍卫都认为那个骑马的就是玉格格,那么自己也索性一起糊涂。

    皇太极的视线错开他,轻轻摇了摇头,喃喃低语:“不是、不是……”

    多尔衮微笑:“八哥是认为这件事跟汉人有关?”

    “不,只是我一时糊涂,竟然真以为一个小姑娘会千山万水地找来。”皇太极漠然地微笑,将布条交给多尔衮,“这件事,交给你办吧。”那声音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只是多了一丝不耐烦,他撑着额头,眸光低垂,这几日夜不知是怎么了,竟会出现错觉。

    多尔衮笑着说:“八哥,没想到你也会怀疑自己。”

    皇太极撑着额头,静静睁开眼睛,眸光变得犀亮,他是皇太极,怎么可能怀疑自己?

    “是的,我看到她了。”他皱眉,静静地回忆。

    多尔衮笑着解释:“八哥看到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出现在这里的不一定是科尔沁的姑娘,同样出现在江南的也不一定是汉家姑娘。”

    “十四弟,你的话的确提醒了我。”皇太极静静仰头,望向空白的帐篷穹顶,怀着些许的侥幸,“也许真的是她。”皇太极坐了一会儿,忽然果断地站起来,叫来手下吩咐让给寨桑传话,要一幅大玉儿画像。

    多尔衮正在出神,手中的布条已被抽走。

    “八哥?”他刚回过神,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掌。

    “十四弟,这件事我自己办。”皇太极笑笑。

    多尔衮愣了愣,转瞬间打了哈欠,慵懒地说:“也好,我正好可以去忙别的。”

    多尔衮每一次笑都习惯地眯起眼睛,一派年少无忧的美好。

    皇太极总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有今天看出些端倪,不由好笑:“赶着做什么,这么着急?”

    “女人的儿。”

    多尔衮并不觉得自己的步调与平常不同,只觉得那个小毡包怎么忽然搬远了?

    他一声不响地走进帐篷,把里面为着的女人吓得大呼小叫。

    “别叫了,这是金国的十四阿哥。”苏麻镇定地介绍完,就把这些奴婢打发出去,然后坐到床边扶起海兰珠,又拿来药碗,不停地舀着勺子,换了种温柔的口气,“格格,您看,十四阿哥来看你了。”

    多尔衮火急火燎地冲上去,挡开碍眼的药碗,药碗哐铛铛地打转,他也不管那药汁溅到了靴子上,一步跨上去,把地上的碗踏得粉碎,也不顾苏麻的惊呼,一把捏住海兰珠的胳膊,提起她吼道:“别给我装死,你和玉格格到底是什么关系?”

    海兰珠吃力地抬起眼皮,有些无力地挣了挣,其实他抓得并不疼,只是她下意识地觉得男女之间靠得太近终归不自在。

    她知道挣扎没用,只抬眼看他,没看到恶意,便在他另一只手掌的掌心写下:你退一尺,我说。

    多尔衮轻轻勾唇,照做了。

    海兰珠不由笑了下,他果然对与玉儿的事尤其关心。

    多尔衮身手不错,心地也好,虽然心眼多了些,是个有城府的人,但是和玉儿正好互补长短,如果他只是科尔沁草原上一个普通的小伙子,那该有多好。

    海兰珠无奈地摇头,只是可惜了……

    “十四阿哥,您冷静点,我们海格格身体本来就弱,又不能说话,您别再欺负她了。”

    多尔衮仔细审着她的脸色,半信半疑地袖手坐到一旁,转脸问苏麻:“我怎么不知道寨桑什么时多了一个女儿?”

    苏麻端上一杯茶,着急忙慌地解释:“这不是刚找回来吗?”还想再解释,多尔衮竖起手掌打断了她。

    他用一只手握住茶杯,仰头喝了一口,视线却始终绕在海兰珠脸上,看着她不高兴地皱眉,倏忽笑了。“海格格,你该谢谢我。”他知道她不能讲话,自顾自说道,“方才八哥问我,昨天晚上可有在附近的林子里见到可疑的人,我并没有把你供出来。”顿了一下,又道,“我的八哥是个多疑的人,最不信兄弟间的手足之情,你想想,如果我现在去向八哥说清楚,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为了争夺科尔沁格格的尊荣,因为嫉妒而谋害手足。”他这话似乎还没说完,却已戛然而止。

    后面的不听也罢,海兰珠已经知道了,这是在威胁。

    她忽然觉得更好奇,他应当是个话不多的人,性子也傲慢,干什么费口舌来威胁一个哑巴?

    “做个交换吧。”他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

    海兰珠不太高兴地竖起一根手指,提醒他空出一尺的距离。

    多尔衮配合地后退两步:“我们现在是一路的,我帮你一个忙,作为交换你告诉我玉格格的一个秘密。

    这样的多尔衮透出了几分年少的天真,海兰珠总是不自觉皱紧的眉头舒展了些,唇边也露出了恍惚的笑,看上去恨虚弱,大约是力气都用在了摇头上。

    多尔衮本就不喜欢拐弯抹角,立即从怀里掏出那颗大东珠,“给你,海格格。”

    海兰珠惊讶地迎上他坦荡的目光,却见他粲然一笑,透着几分讨好:“帮我转送给玉格格,告诉她,她是我的月亮。”他的眼神诚恳而真挚,如同谎言般令人动容。

    可是玉儿现在下落不明,想到这里,海兰珠的眉又渐渐攒起。

    这个少年并不是空口凭说,放下大东珠后,立即掀开帐篷,毫不歇停地带上自己的侍卫出发亲自寻找。

    少年的踏靴声渐渐轻了,四周的声音如同尘埃般落定,却又被海兰珠的一声叹息拂起。

    “海兰珠,没人告诉你,女孩儿的叹息会变成额祈葛头上的白发吗?”

    寨桑走进来,以为她在休息,所以让身后的人放轻了脚步。

    海兰珠疑惑地都要看着额祈葛身后的一队婢女,她们有的捧着鲜艳的衣服,其中一个端着笔墨。

    寨桑笑着走过来:“你是科尔沁的格格,穿着不能寒酸。”他说要准备一个类似认亲的仪式,向部落里的所有人宣布,科尔沁部落有一个海兰珠格格。随后寨桑便吩咐婢女稍后为她更衣,吩咐完便因公事匆匆离开。

    海兰珠奇怪地看着额祈葛的背影,想着想着,便把眉攒得更紧了。女儿失踪了,做父亲的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却不得不伪装出一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镇定,以此来安定人心。

    她垂下眼睑,来不及冥想,那些拿衣服和头饰的婢女便围了上来。

    她们为她编辫子,动作很快,下手很重,就算海兰珠觉得痛,也不敢吱声。

    等到她们一哄而散,把一只大镜子抬到她面前时,她几乎认不出自己,难道科尔沁就一定要穿成这样吗?她第一次感觉出了自己的身份,可代价是头皮紧地发疼,更令她难受的是,她必须保持这个装扮,直到画师放下手中的画笔。

    “格格,您别动啊,像平时一样就好。”苏麻一个劲地提醒。

    海兰珠很想争辩:“我没动。”可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感到了手脚的不安分。

    说来也奇怪,她生性好静,平时一个人坐着,就像一尊有着呼吸的雕塑,可是现在让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反倒做不到了。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多尔衮去而复返,叫退苏麻。

    海兰珠心里不愿意,但是看看周围仍有那么多奴婢,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这些奴婢同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向他施礼,他只做了一个手势,他们便立即如同木头似地重新站定。

    “我八哥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小沙弥的故事。”他笑着搬了凳子坐到她面前,说从前有一个老沙弥要小沙弥端一碗装得满满的水,并且不能把水溅出去,小沙弥原以为很简单,可是来来回回好几次,每一次当把碗端到老沙弥面前时,里面的水都不是满的,最后一次,老沙弥什么也没说,第二天,老沙弥说口渴,小沙弥立即端来水碗,这一次水碗里的水是满的。

    海兰珠哪有心思听他将这个故事,着急地瞪着他。

    “我知道你在为玉儿着急,可有些事,你越是在意,就越是做不好。”多尔衮无奈地摇头,“八哥不让我插手,因为这件事还涉及到另一个人,南楚。”

    南楚是叶赫的贵族,叶赫是曾经是女真族非常强盛的一个部落,最后被金国所灭,而这个名叫南楚的人被斩杀于皇太极的刀下。

    海兰珠坐着,如平时一般安静,入迷地听着多尔衮口中的故事。

    “其实本来不用八哥亲自动手,只是因为那个叫南楚的人曾经抢走了他的妻子,我听我母妃提起过,也不知道真假,那个女人好像叫……我不记得了,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女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至少我从没没听八哥提过。”

    多尔衮皱眉;“其实我觉得是别人假冒他的名字,可是知道他和八哥这段过往的人应该不多,我希望是这样,如果真是南楚,那么玉格格……”

    玉儿会更危险!海兰珠蹭地站起来。

    多尔衮抬头:“格格,你想怎么样?”他款款笑着,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海兰珠盯着他的脸,被动地等着他继续设圈套。

    “那个自称南楚的人留字约见八哥,八哥一会儿就出发,我会暗中跟着他,”多尔衮顿了一下,毫不避讳地说,“我可以带上你。”

    海兰珠皱眉,不安地看了一眼周围。

    多尔衮自顾自道:“但是你必须答应,等找到玉格格,你要帮我追求她。”

    原来又是一场交易,可是他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

    此时,画师已经收拾好画具,所有奴婢一齐行礼,然后一声不吭地朝着帐篷走去。

    多尔衮故意摔了只杯子,斥了声站住,可是谁都没有回头,他们仍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走出去。

    海兰珠忽然明白了,这一群人只能看,不能说话也听不到声音。很奇怪,为什么画一幅画像,要如此神秘而诡异,可是她来不及细想。

    “怎么样?”多尔衮笑着,“要和我一起吗?”

    明亮坦荡的少年伸出手,像是一场共赴天涯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