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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桑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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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年来,湿谷的夏季,都以难以“承受”的酷热,闻名于人类的书攥中。如同宗卷中叙述的那样,在连日的大雨过后,烈日拨开天穹中的乌云,火烤般的潮湿与蒸热,连久居在谷中的鸟兽也难以忍受。

    但“湿谷”的名字,始终是跟白天无关的。这片古老而葱郁的山林已存在万年之久,至于“湿谷”的命名,就算是查阅密有关“巨人时代”所有的珍贵文献,也没有一个确切而权威的考证——它似乎早就存在于巨人时代之前。谷中的林群翠碧而深邃,拥挤的植被竟相攀覆,更无人类所至的径迹。一片片巨大而肥硕的榈叶,宛如巨人的手掌;一丛丛细嫩而尖锐的荆牙,更像是巨人的食牙。这些亘古就存在的巨大植物仿佛是在警示着,敢于进入这片林谷的一切外来生物。

    但桑利并不在乎,他是个流着燃烧之血的半巨人。真正的毒热早已失离,现在并非正午时分。他赤着上身,将皮氅子挂在后背,手里握着宽长而粗糙的大铁棍。他足足有六尺高,但这还没什么,重要的是他宽也有三尺。身上隆起不均匀的树皮状肌肉,硕大而坚实的臂膀,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大猿。

    此次西行,他重新感受到自由。但对他来说,自由不能成为影响行程的理由。此行可是重中之重,除了耽搁在酒馆、妓院的时间,几乎是一路奔行。不料,靠近哈特斯山脉地界时,他的马匹被巨鹰啄食,只好靠着双腿艰难地步行穿越群山。

    这间老旧的石炉庙已近在眼前。巨石堆起一座高台,台上摆放着一只古老而陈旧的大铜碗。这铜碗意味着“以天为衾,以地为席,饮江河湖雨,食山间肉素”,是供奉“荒野之神”的不二象征。偶尔飞来几只渡鸦在碗里饮水,然后扭动着僵硬地脖子,站在上面发呆。他一点也不喜欢渡鸦。记得少年来此处玩耍,把酒水倒在碗里跟卢斯两个人偷喝。如今岁月流逝,时光荏苒,昔日故交已成为他的血海仇敌。

    望着祭坛上的铜碗,桑利默默地想着,“呐,记得这儿有个老修士,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为了抵达艾瑞卡萨,他直接选择了这片山谷抄近路。白天除了炎日灼肌,剩下的就是恒久不变的绿色。这儿没有大型野兽。其实对于他来说,野兽并不可怕,因为它们不会半夜抹你脖子抢你的东西,或者悄悄拿了东西就跑。虽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丢,但他那件皮氅却至关重要。太阳还在的时候,它只是累赘,但到了夜晚,没有它那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荒野之神的住处永远都是破破烂烂的,神坛旁边的一座小庙,千篇一律。他摘下帽子,转起手臂,用大杖猛地敲击了地面一下,发出沉闷的巨响。

    “喂,里面有人吗?”桑利吼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石炉庙大多数是石屋,好似整个庙宇最坚固的地方就是铁门了。铁门和陷阱,用来抵御偶尔出现的野兽最好不过。但实际上,只要有石炉庙盖建的地方基本不会有什么野兽。特别是湿谷,到了夜里要是不在山洞或房屋中避寒,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活得下去。

    “有人在吗?神甫?修士?”

    无人应答。他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小庙门悄悄打开了一个缝儿。门里的人似乎在往外看着,桑利也一脸疑惑在弯腰往里瞅。

    “嘿!你好啊!开个门吧,我是来向荒野之神求宿的。”他拍着手,做出逗小狗的手势。

    只听“嘭”地一声,门又关上了,里面还能听得见上锁的声音。他吓到了庙里的神甫,不只是他的口气,还有那山一般庞大的身高。

    “该死的!”桑利怒气冲冲,巨大的身躯纵上了石阶,用手哐哐地拍着门,“马上就要到晚上了,你想让我睡在树洞里吗?快开门啊,不然我就扒了你的皮!”

    林子里惊起几只鸟儿,多数都是乌鸦,还有少数是它们的渡鸦远亲。

    他继续用锅子一般大小的拳头猛击门,“杂种,荒野之神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洪神慈悲,我要是进去了就把你当晚餐烤了,明白吗!知道克洛斯人是怎么吃人的吗?先从眼珠开始烤,最后把蛋蛋也吃掉!”

    他叽里咕噜喊了一大堆,可是里面仍然没反应,“该死的,”他气急败坏地咒骂,好不容易走到这儿,晚上死也不想再去钻树洞睡觉了。前几天他在洞里遇到一只狼熊,差点没把他咬死。

    “不开门是不是?好,走着瞧!”站在门口寻思了半天,他突然发现了门顶有罅隙。这座大门年久失修,看似坚固,其实门槽上已有松动的痕迹。不过就算它完好如初,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他把东西丢到地上,一只手深到门缝,顺着上方的槽石用力往下抠。巨大的力量掰开缝口,直到它弯出一个碗大的洞。咔咔咔,沙子从上面扬落渗下灰尘,他赶紧眯上眼。

    “不要!”惊呼从屋里传来,“求求你,别过来!”

    能清楚地听见是个女人的声音。桑利立刻停了下来,拍了拍脸上的泥尘,双臂肌肉因为剧烈的发力而变得层叠凸起。

    “女人?石炉庙已经轮到女人看持了么...洪神慈悲,”他脸上的肉纠结到一起,喘了几口大气,“荒野之神怎么能放心呀!是不是,你老公是这间破庙的修士,又或者是你老爸啊?”

    裂开的门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而那女人似乎欲言又止。

    “喂?”里面重归于沉寂,任凭他怎么呼喊,仍然无人应答。桑利变得有些不耐烦,“打开门行不行?我是个好人啊!喂!你再不打开门,我就把你绑在树上!”他威胁道,“先奸后杀,把你扔在地上喂乌鸦,听见了没?嘿!”

    他连续几番凶恶地咆哮,吓得里面的修女一声不吭。他越叫越凶,直到里面传来了轻轻的啜泣声。桑利心想,这庙里果真只有一个女人。那道被撕弯的大口子足够塞下半个头,他便把下巴塞进去,冲着里面大喊,“小妹妹,再不开门,我真把你的破门拆开了!我不是在吓唬你!”回声震得他耳膜子疼,把下巴拿出来的时候脑袋还被磕了一下。

    如果她不愿意开门,他打算在这里挖个坑睡。他索性坐了下来。暮霭沉沉,若是到了晚上,这样坐在这儿,只怕第二天早晨冻成块儿。果然还是要把这道门扯开。这时候,陈旧的铁门里发出轻微的哐啷声,他回头望去,门被拉开了个缝。

    “算你还知道我是荒野来的客人!”他冷哼一声,刚想推开门,只见里面深出了一把颤颤巍巍的餐刀。

    这位修女吓得着实不轻。石炉庙罕有人迹,就算来了人,也是从城门里被士兵送出来的。倘若是流放犯人,也从不可能走这个方向。最重要的是,桑利是从谷中走来,很有可能是流匪,但她在此处十年,根本没听说流匪敢靠近城墙。看到面前的人跟房子一样高,跟马匹一样健壮,她不由得惊呆了。

    修女大概三十出头,不是什么小妹妹,比桑利还大上几岁。她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身材瘦弱,眼神像一只没了魂儿的狐狸。长相也很平凡,鼻子扁平,眼睛虽然不小,但两只眼角一垂一挑。不过她的面颊倒是很干净,可能是因为长期不在太阳光下劳作。她很害怕,上下唇都被咬在口中,双手握着小刀不停地发抖。

    门中传来一股山芋的味道,女人仰头望着面前的人,却只能看见他的胸口。直到他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才瞧得见那是一张凶恶的脸,但并不丑陋。只是桑利的眼睛过于狭长,眉毛上还有一道大疤,看起来十分煞人。

    “你在干啥呢?追杀松鼠?与晚餐决斗吗?”桑利冷笑,一把就将小刀抢了过来,握在手里揉成一团,然后重新将其捋直。她吓得哼哼唧唧,说不出话只是流泪,差点儿被这股力道拽倒,原地踉跄了两步。只听他恶狠狠的问道:“喂!你这里有没有酒?嗯?”

    “啊!”她又被吓了一跳,惊魂难定,只能边哭边用力点头。“有!有!就在地窖里…求你别伤害我...”

    “那还不快去拿!”

    这地下室,的确是个中规中矩的酒窖。隔板已经数十年没有打开,他不得不把石板一拳敲碎。这可吓坏了修女,她甚至想拔腿就往城里跑,但又怕他生气把自己追上,说不定会做出来什么。说不定她的脑袋,就像这石板一样。

    桑利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高兴地抱起一桶酒就走了上来,胸口感觉喘不上气。这些酒是粘酒,他很惊讶这种小破庙里能有如此佳酿。

    喝饱之后,他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把门重新修好,让它看起来要比之前更牢固一些。

    神台旁的烛火黯淡,在土墙上映出忽大忽小的影子。她总算放心了,至少这个人不是坏人。她未见过如此高大的人,就算见过,也没有身材这么宽硕的。桑利跪在神台前,向荒野之神祈明心意之后,修女带他来到满布蛛网的旅者房间。这间屋子像个仓房,床上的木板被风化了大半,而且太小,躺下去只到膝盖。这屋子就算被打扫也没用了,像个墓室。修女不禁也有些脸红。

    “我想住你的房间,”桑利笑眯眯地将她拥在怀里,“不知你意下如何呢?我已经为我刚才的粗鲁道歉了,美丽的修女。”

    她并不美丽,但也为这大个子的态度惊讶。从他进了门以后,就一直在像自己示好,而她比刚开始还心慌意恐。碍于这名男子比自己两倍还大,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都没有胆量拒绝。她只能轻轻挣脱他的大手,乖乖打开房间的门,“如您所愿,您是荒野迎来的客人。”

    桑利吃了桌上的几个芋头,虽然并不饿。他边吃边盯着修女,时不时用舌头做出舔舐的动作。这让她感觉很窘怕。她并非保守的处女,但也绝非荡妇。修女刚准备跑开,他就从手指弹出一枚金币让她接住,“过来,”他笑了笑,“我给你看好东西哟。”一枚金币,她想着,能买下半个月的粮食,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一看呢。

    屋子里有些潮湿,靠近隔室的墙壁上塞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儿,显然是为了堵住老鼠洞的。这间屋子倒是有些许女子的味道。微弱的银莲花香味儿,还有很淡的经血味儿。这张床上的黑棉已经算得上是古旧,但相比树枝,还是要舒适的多。最重要的是床够大。

    从地窖搬上来的粘酒让他十分愉悦,特别是后几桶,修女说这些葡萄酒最老的已经有六十多年,是原来的老神甫曾经封酿在这儿的。不过那几年瘟疫流行,他再也没机会品尝了。桑利捡了大便宜,他在心里想:“那个老头成天喝的醉醺醺的,幸亏他死了,否则如此陈酿也轮不到我来喝。”这下好了,罐子里的好东西都是他的。不过,他还想要点儿别的。掏出大袋子里的金币,捧出一大把,然后耸耸肩,问她还想不想要更多。

    “我的天!”修女渴望地看着这些明晃晃的金块儿。太多了,她难以置信的想着。这意味着自己后半生可以像贵族一样生活了…最重要的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盯着那腰带下面,她想着,还可能得到前所未有过的美好呢。

    仰起头,她羞怯地盯着面前高大男人的眼睛。无论他是强盗还是土匪,但至少没伤害她,还愿意花百倍的价格买下这些比她父亲还老的土罐子。她神情忸怩地走开,锁好大门,点燃老旧的炉子,心跳不知不觉加快。

    “好东西,嗯,真是好东西,那位老神甫可真是没口福。”他一饮而尽,准备再来一杯。修女娇羞地抢过他手中的杯子,跟着喝了两口,但没有完全咽下去,而是留了一部分在嘴里。杯子从桌上碰落了一枚金币,当它掉到地板上的时候,修女默默帮他解开腰带,然后用舌头让他感受跟酒液一样黏稠的舒爽。

    黑暗的壁炉里,火焰摇曳,使得她的影子在墙上前后摇摆,他情不自禁的坐到床上。灵巧的嘴儿每次都溢出些许汁液,流淌在腿侧。蓬乱的长头发在上下拂动着,越来越快。他感觉到自己在下沉,然后被吞没,越来越深。他喜欢这样的声音,比亲吻要好听得多。他反抱过她的腰,尽管味道不是那么美好。直到两人美好都释放出来的时候,她的动作也与他一同停止了。

    “看得出,您是个善良又慷慨的人,也很温柔…谢谢,”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他是个温柔的男人,与他表现出来的不同。长久的孤独,也让她也有许多的渴望。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金子。虽然这个男人完全不以为意,但他给了这么多的钱,足以买下她的下半生。

    “也就偶尔吧?”桑利轻轻抱起她,“下次就不一定了,我是最爱杀人越货的哦。”

    修女的眼神有些退缩,但还听得出来好赖。她顺了顺头发,乖巧地将灰裙腿下,慢慢蹲下身子扭动起来。真好,桑利感觉自己像坐在温泉上,比想象中要美好得许多。

    她不漂亮,但很有味道。看着她左右晃动,桑利笑眯眯地问她,“你叫什么?你有丈夫吗?”

    “我叫米莉,”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有某种难言之隐,“有过。我们都是流民,但他不愿意回到城里,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嗯,我猜到了,只有荒野才能长出你这种尤物,嘿嘿。”他将手指伸到能帮她愉悦的部位,“与世界本身相比的话,城市的确有些小,过的辛苦不说,还没自由。不过——”桑利有些好奇的问,“你是怎么当上修女的?大多数流民回到了城市,过得更苦一些。”

    流民,既是意味着脱离了律石束缚的人。女神赐予人类七诫,圣地则制定了七禁,将信条和法令刻在巨大的红色律石上,让人类世世代代遵守着戒律。而离开城市的人们都信奉着荒野之神,不必再遵循圣地的教诲。流民们有的聚集成强大的部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城市;也有的变成盗匪,袭击那些没有得到庇护的流民。在不愿意离开城市的人们眼中,他们是野蛮的;在渴望自由的人们眼中,他们则是勇敢的。

    “我能识别所有的草药,”米莉笑得很好看,不像是个三十岁的女人,“这是流民们人人都必须懂的,但我更精通采摘。城里就不同,这些东西只有神庙的修士们才懂。祭司们可能觉得我还有点儿用处,就把我派到这里来侍奉行路之神。”

    圣庙的人只跪拜亚娜女神,从不敬畏荒野。所以,他们把荒野之神又称为“行路之神”,确保他们偶尔离家的使者、行人,能够安全往返。于是祭司就派出她这个会采药的人,独自来侍奉可怜的荒野之神。在许久之前,还有一个老掉牙的神甫能陪陪她,在深夜里偶尔提出索求,她偶尔也会拒绝。说是侍奉神邸,可这里太小了,只有一座小小的石堡,还有数百年前就雕刻好的石塑。历经岁月琢蚀,荒野之神本是一位头顶树枝花环的健壮老人,但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个手拿碗碟乞讨的老头儿。

    “就像白袍祭司”,他的手指很灵活,“你想成为白袍祭司吗?我听说这一任大祭司就是白袍上任。”

    “哦,是的,我想,可我不同于普通的农民,我是个比他们更卑微的流民。”

    “律石上可没说流民比普通人更低贱,”他加快速度,“在贵族们的眼里,无论是种地还是放牧,或者是打铁,都没什么区别,流民也是如此。穷苦又贪婪的人总是幻想着自己能比他人更高贵。”

    “嗯,是的,哦...”她不得不拿开他的大手,否则无法正常发出声音,“我听说穿上白衣的女祭司要一生禁欲,不可品尝蛇肉,不能因疾病死亡,须一生保持洁净。”

    “为了证明信仰。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祭司,但一个女人,最多只能成为白衣祭司。”

    “这不公平,” 她握住他,“女人能做的事情不比男人更少。”

    “在布瑞士人的城市里,本来就没有自由与公平一说,” 桑利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不过,你比很多男人更勇敢,能穿过迷雾来到艾瑞卡萨。有很多流民也尝试过,但他们的下场往往都是被困在沼泽,或者成为鳄龙的食物。”

    “因为我了无牵挂,” 她似乎不喜欢回忆,“也受够了流民的生活。我听说尼安德萨也是流民们建造的城市,但却繁荣无比。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艾瑞卡萨的生活更为平静,不会有野蛮人喝醉酒肆意掌掴女性,强行在街巷里让你为他服务。”

    “是啊,这里的男人懂得服侍女人,” 桑利用手指和舌头安慰她。

    “你也是布瑞士人吗?” 她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我还没见过城里有你这么高大的人呢,在我的家乡卡邦拉倒是见过,像族长的护卫,就像你这样。”

    桑利笑道:“我可不是布瑞士人,但我却在这里度过童年。”

    “能做你的女人一定是件幸福的事。”

    “或许吧。”桑利觉得那个女人要是也这样想就好了,“看得出来,你对爱情失望了,对吗?就像我。我曾经也失望过。 ”

    “我跟他有过一个孩子,”米莉在他的肚脐上用手指画圈儿,“非常可爱的孩子。直到孩子被狼豕吃掉,那年我才十五。失去儿子以后,我坚持要丈夫脱离部落,我们私奔到城里,但他完全不愿意。他觉得高墙会束缚人类的自由。”

    “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父亲正是为了自由付出过这样的代价,“当流民更容易被野怪和流寇攻击,不是吗?”

    相比最初,女人的恐惧已经没了,她躺在桑利的腋窝里,用膝盖想让他再兴奋起来。而他也意犹未尽,直到再次完事儿以后,两人一同睡去。

    半夜的时候,米莉起来填了壁炉里的柴火,独自望着桌上的金币发呆。

    清晨已至,老床上唯有昨夜欢愉的痕迹。走之前,他将送予女人的几十枚金币塞到被窝里,与她吻别。女人虽紧闭着眼睛,但压根就一夜无眠。她装作没有醒来,只希望他是真的言而有信。其实就算他把金子拿走也没什么,因为她还偷偷藏了三个。她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再见,米莉。”桑利笑着将两坛酒绑在铁棍上,挑在肩头斜着头颅,从大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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